封停桑的大脑瞬间宕机。
白献看上去依然十分平静,“这样都不肯让我去么”
说完,白献等了一会,见封停桑仍旧颤着瞳孔没有什么反应,随后又亲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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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如今情况紧急,否则封停桑必定坚持不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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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里有内鬼,封印被破坏不只是煞气的手脚。
有些时候,封停桑真的很讨厌明渊这样说一不二的强硬做派。
分明那样的关头,牺牲一个已然重伤的封停桑,比明渊用自己的命去填封印要好很多很多。
他再不敢看扶饮蜷着伏在地上,痛极哽咽颤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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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第一次用温和得近乎无声的眼神看着封停桑。
从小看着他们师兄弟们长大的长老们也冲他们慈祥地
微笑着,唇边溢出的血源源不断,怎么擦也擦不掉。
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封停桑上房揭瓦把他拎去思过堂了。
再也没有那群看热闹的师叔师伯们哈哈大笑的身影了。
老东西,你回来看一眼,我就不薅你那颗宝贝桃树了。
24
封停桑一声不吭地从白献手中抢过老宗主的掌印,昏暗的烛光照在他半张锋利的侧脸,显出几分沉郁和冷厉来。
白献还在。
青阳宗还在。
老东西半生的心血和积累不能就这么落到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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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我们给你们把家留着,这样你们哪天回来了,起码还有个歇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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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停桑体内的煞气仍旧顽固不已。
白献手中的神魂碎片,是明渊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送到他手上的。
明渊的神魂碎片只有巴掌大小,半透明的小小一片,泛着淡淡的金光。
白献久久地盯着它,指尖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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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
相像到这个程度,明渊,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早已给自己寻好了退路,会不会在哪一天忽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告诉我们那都是你的假死计划。
你最好是。
你若是走前再看多一眼扶饮,还会这么果决地丢下所有吗
快点吧明渊。
我真的快看不住扶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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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献用自己的识海将神魂碎片温养了几天,仍旧没有动手。
明渊说,这样一片神魂碎片,完全用完就能够彻底清除封停桑体内的煞气。
可是 可是。
这是明渊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用这样一片小小的神魂碎片复活明渊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扶饮仍旧为此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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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停桑即使带着伤,也能一言不发地将上门踢馆找回面子的人打了回去。
以为青阳宗即使虎落平阳,也能被犬欺么
断交、恶意阻拦外援、冷嘲热讽。
曾今他们还是刚起步的小宗门时不在意,现在一样也不在意。
只有白献面对封停桑因为日夜不休而变得愈发严重的伤势时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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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停桑的伤势开始肉眼可见地恶化。
即使白献用尽全力为他压制煞气、清除煞气,也难见成效。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的笑容仍然显得漫不经心,甚至还有空把白献拉进怀里,白献动一下要去探查他的情况,封停桑都要把白献的手按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喊疼。
可当他真疼起来的时候,往往都把白献关在门外,半点声息也无。
如今,就连封停桑按住他的手都是冰凉的。
连封停桑自己都没发现,若不是白献自己卸了力气,他甚至还没办法把白献按入怀中。
白献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曾经每个抵足而眠的夜晚里,那样近乎滚烫的怀抱是什么样的了。
左边是宁愿生生抽出剑骨换出沧澜剑,都不愿意让明渊的神魂碎片遭受煞气侵蚀的扶饮,右边是他笑容灿烂,却病骨支离的爱人。
无论斩断哪一只都是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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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宗门已经几乎稳定了下来,再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宗门跑过来挑衅,自从明渊以身化印镇住煞气,人间也安宁了许多。
封停桑神智昏沉期间,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度过了多少个没日没夜的昏天暗地了。
只有无时无刻都紧紧攥住的那只手是昏沉之间唯一的真实。
封停桑闭了闭眼,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够说话,笑了笑,低哑道“你用了吗”
“”
白献沉默。
他也明白,封停桑就是在找机会说话而已。
不必回答,两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用明渊的神魂碎片,恐怕封停桑连现在都撑不到。
自从白献发现明渊的神魂碎片可以因为温养得当而恢复些许,便尝试着用神魂碎片一点点吸收封停桑体内的煞气,然后在神魂碎片变得苍白透明时将其放入自身识海温养,等到重新恢复,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吸收,而不是一次性完全消耗掉所有。
虽然相比一气呵成的彻底治愈,这样的方法缓慢得多,但好歹封停桑的情况能够缓解,神魂碎片也不用彻底消耗完。
神魂碎片吸收煞气后会将其通过某种媒介送回封印之下,神魂碎片自身所受到的消耗只有煞气经过时侵蚀带走的一部分。
然而自从沧澜剑被扶饮从封印之中拔出之后,明渊的神魂碎片便只能用自身所剩无几的神魂力量消化煞气了。
这一小片神魂碎片本就脆弱不堪,被煞气消耗的速度堪称恐怖,白献根本不敢继续消耗明渊的神魂碎片。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
白献听着
封停桑声音轻微地同他说掌印放在哪,说让他看着点扶饮别让他再用禁术,说想吃老家伙亲手种的桃子。
封停桑说了很多,可白献低头看着他血色尽失的侧脸,茫然得一句都记不住。
他修剑,也因喜欢受过医道的传承,可如今他面对油尽灯枯的人却依旧束手无策。
宗主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特别还是在宗门损失了无数栋梁人才,艰难起步的时候。
否则封停桑也犯不着越界从白献这个大师兄手上抢夺掌印。
他其实并不担心自己死后宗门会乱,白献虽然拗不过他把宗主之位让了出来,但宗门很多事务都是白献和他一起处理的,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时光,剩下的交给白献他也并不担心。
封停桑眩晕不已,他攥着白献的手抵在脸上,近乎无声地说道,“师兄啊。”
白献无言颤抖起来。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封停桑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他听见向来冷静的师兄嗓音微颤“别睡。”
封停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他却仍旧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记住白献的样子,轻轻道“好。”
白献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直起了身子。他手脚冰凉到几乎没有知觉,抖着手召出了自己的微光剑。
除了找明渊切磋讨教之外,封停桑其实很少见到师兄用他的剑。大概是因为老宗主只教他们剑法,好让他们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有点防身的东西。
等到他们实力强大到没有人敢轻易看见冒犯了,师兄便安逸下来,更多时候是窝在藏书阁里看书,还有陪他去思过堂。
微光剑身上寒光一现,封停桑被闪得微微眯起眼睛,看见白献抬手握住剑身,随后用力收紧。
这个时候,封停桑还没有反应过来白献要做什么。
直到白献抛开已然没有用处的微光剑,然后将鲜血淋漓的掌心按在封停桑煞气环绕的伤口上时,封停桑才骤然瞳孔一缩,道“师兄”
他挣扎着要把白献推开,却被白献轻而易举地按住了。
封停桑颈侧青筋暴起,几乎有些失控“师兄师兄,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先放开好不好你”
白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鲜血淋漓的手紧扣住封停桑的五指,随后俯下身,沉默地用额头轻轻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