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远远看到那栋标志性的建筑物时,神津真司率先停下了脚步。
“回去吧。”
诸伏景光站定在原地,他没有转过身去看身旁的人,却也没有听从对方的安排继续前行。
“还有话想说?”对于这种沉默神津真司倒是适应良好,他确认了一下时间,说道:“也可以陪你闲聊几句,不过不能太久,我还要去上班。”
上班,诸伏景光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简单的字眼。
神津真司似乎对这份调酒师的工作乐在其中,每天准时上班又准时下班,站在吧台后的那个闲散坦然的身影已然成为了那家酒吧的一种标志。
调酒师,把这个身份放在组织里未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实际上组织又十分重视神津真司,至少并不如同表面上那样放任自流——那么神津真司又究竟为什么会成为调酒师?
“既然没有其他要说的,我就先告辞了。”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神津真司也不强求,他礼貌性地颔首:“再会。”
已经沉默了一路的黑发青年忽然开口:“去做调酒师这件事,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神津真司转身离去的动作稍缓,不假思索地回以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当然。”
“那么,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
对于苏格兰威士忌,神津真司总是显得格外有耐心些,他认真地解答:“上班。”
诸伏景光迅速向前两步,随着他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极速压缩,他皱眉道:“但是我们相遇的地方,明明与前往酒吧的方向相左。”
他在思考中无意识地来到那条街道,但是那条路无论向前向后都并不通往酒吧,诸伏景光知道公安大楼只是那条路上的建筑物之一,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猜测如同浮萍一样毫无根据,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说出那句话。
“你是不是……”诸伏景光的话音稍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盯紧那双仿佛从未看透过的墨色浓稠的眸子,不愿放过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细节,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神津真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蓝色眼睛,眉梢隐约弯了弯,他的目光越过苏格兰威士忌的肩膀,远远地落在那栋标志性的建筑物上,他知道虽然公安大楼看似已经近在眼前,但是想要真正靠近,中间还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路程。
一晃而过的两秒钟后,他平静地收回视线,对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恍若未觉,说道:“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带你回去吗?”
诸伏景光一愣。
“其实谜底很简单,苏格兰,真相或许比你我曾经的所有猜想都要普通得多。”
神津真司的语气里带上了点儿模糊不清的东西,诸伏景光无法立即做出最准确的剖析,那个人的确拥有这种能力,让一句普通的话、一个普通的眼神、一件普通的事情经由他手后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但是他能够清晰地捕捉到那句话中裹挟着的几分怅然。
为什么会是这个形容词——普通?这份“普通”又是指哪个部分?
诸伏景光慢半拍地开口:“你……”
在对方继续说出什么之前,神津真司十分自然地接过话题:“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没想到是为什么,我就告诉你答案。”
他依然在微笑,抬手拍了拍身前那人的肩膀,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回去吧。”
模糊不清的笑容,自在坦然的口吻,无法辨别真意的话语,诸伏景光怔怔看着那双含着笑意的漆黑的眼睛,从耳畔掠过的风声中恍然夹杂着几道混乱不堪的声音——
【“你们这群人怎么会懂他?以那个人的个性,就算想起那些事情,他也不可能选择——”】
【“他不会回来了。”】
不出所料,最终他难得一次地迟到了。
推开酒吧的门时,神津真司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份不加掩饰的异常,但是那并不影响他从容地走进去,又顺手关上身后的那扇门。
今天店里几乎没有客人。
虽然平常这家酒吧里的客人也称不上太多,但是也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只有一位的情况。
神津真司随意扫视了一圈,连那几个平常会聚在一起闲聊的服务生都一并不见踪影,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主动开口道:“黑泽。”
全场唯一的那位客人终于屈尊侧过头,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绿色鹰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