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间病房被一袭蓝色帘子隔开,靠窗病床上沉睡着的女人在药水作用下急速退烧,她脸色泛白,乌发被汗水浸湿。
浸水拧干的毛巾拭过上原梨香的额,诸伏景光端来一盆干净的水,仔细为上原梨香擦拭被汗水浸湿的颈。
现在已经错过探望时间,住院部只准留宿一人陪护,诸伏景光洗净毛巾后坐在病床和窗之间的折叠床上。
上原梨香的病房在一楼,住院部后方的路灯溜进窗,为上原梨香镀上层温柔的光晕。
精致,脆弱,像只濒危、美丽的金丝雀。
但只消睁开眼,上原梨香眼底流转的荧光会让所有与她对视的人清晰认识到——她是鹞、是鸢,是猛禽,但绝不会是金丝雀。
思索间,女人蝶睫颤动睁开了眼。刚苏醒的眸子蒙着层雾气,她扭头看向床边因她苏醒而站起身的男人。
“光……”
声音似被按在磨砂纸胡乱摩擦过,沙哑干燥。
“我在。”大概是骨子里自带的温柔,诸伏景光的嗓音似被清泉浸过,叫人心安。
他主动压低身子,和上原梨香维持在一个能让她小声说话又不会冒犯的距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喝水。”
“好,我扶你坐起来。”
上原梨香在诸伏景光的帮衬下坐起身,就着吸管小口喝下他递过来的加了盐的矿泉水。
喝过水,上原梨香低声道:“我想洗澡。”
诸伏景光笑着皱眉:“抱歉,这恐怕不行,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
上原梨香没有说话,清明的眸子倒映出诸伏景光的容颜。她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调转视线看向床边悬挂在挂钩上已经只剩瓶盖的量的药水。
诸伏景光:“怎么了?”
上原梨香沉声道:“真正的温柔,果然是不一样的。”
诸伏景光没能听懂:“什么?”
上原梨香没答,她自行拔掉针管后,继续在被诸伏景光否掉的话题上纠缠:“我想洗澡。”
诸伏景光蹙眉:“梨香……”
“身上全是汗,被背压住的衬衣也捂着一层湿汗,黏糊糊的,难受。”
“衣服又被汗打湿了吗?”
上原梨香一愣,抬手打量衣袖。她身上套着的不再是昏迷前脏兮兮的西装,而是丢在阁楼的干净睡衣。
“看样子研二他们来过了。”
“嗯,”诸伏景光点头,“不过他们赶到时已经错过住院部的探望时间,只能把睡衣送进来。”
“那我的衣服……”
“是护士帮忙换的。”
上原梨香垂下视线,固执地重复道:“我想洗澡。”
无法形容被汗水打湿的睡衣黏在皮肤上的感觉,像是大雨结束后,天气放晴,被水淹没过的球鞋里,湿漉漉的袜子随着每次走动被踩出水,汪在球鞋里。
上原梨香知道她不该给诸伏景光添乱,但烧热暂退后,高强度工作带来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倔性一下子涌上来。
她要洗澡,就是要洗澡,多一分钟都不想忍。
“很难受吗?”
诸伏景光虽在皱眉,但上原梨香看得出他眼底泛起的情绪是担忧,而非不耐。
关切的情绪包裹着上原梨香,很暖,像小太阳。
上原梨香望着他干净透亮的眼:“我要洗澡。”
诸伏景光长叹一声,转身独自进入浴室试水温,随后搀扶着上原梨香站起身:“你慢点。”
日本人普遍偏好浴缸,但医院这类可能会发生交叉感染的地方采用的都是淋浴设计。诸伏景光在为上原梨香关上浴室门
前叮嘱道:“我就在门口,有事随时喊我。”
“嗯。”
磨砂玻璃门隔绝开内外两个世界,诸伏景光守在门边,仔细聆听着哗啦啦的水响。但与其说是听水声,不如说是在透过水流的变化判断上原梨香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