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世界孕育不出开灵智的天道,是以不会有天道来干预秩序,待到阴差阳错气运之子杨过死亡亦或者就此归于平凡,这个小世界失去愿力与灵力,自然便会崩塌消散得不留丝毫痕迹。
傅回鹤身为离断斋之主,绝对绝对不可以出手干预万千小世界的命运发展,如若不是种种规则所限,傅回鹤又怎么会在让花满楼双目复明这件事上如此费心筹划。
“简直胡闹!”傅回鹤咬牙低声骂了一句,而后将缘由原原本本都说给花满楼。
花满楼却笑道:“解局之法倒也不难。”
傅回鹤看向花满楼,挑眉。
花满楼自袖中抽出折扇,动作自如地指了指自己,而后衣袖一展,翩然而下。
傅回鹤:“……”
院中白衣少女与灰袍老道激战正酣,红颜华发,招招逼人,自屋檐掠下的锦衣公子却在一瞬间抢走了在场道士的全部注意力。
锦衣公子面若冠玉,手中折扇一转,目标直取躺在院中的孙婆婆及旁边哭嚎的少年。
其他道士一惊,纷纷出剑制止,却被花满楼折扇挡住,四两拨千斤之下卸去剑上力道,内力一吞一吐硬生生将长剑尽数激荡开去。
小龙女的反应极快,手中白色的绸带翩若游龙舞蛇,顶端的两枚金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将好不容易起来的诸道士再度震倒在地。
带着白金丝手套的手不闪不避握住郝大通的剑身,咯吱一声脆响,竟将郝大通的长剑自剑身处掰成两截!
众道士呆愣当场,而当他们反应过来时,院中哪里还有孙婆婆和杨过的身影!
隐在黑暗中的傅老板见此情景,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的确不是一个人了。
尔书蹲在傅回鹤肩头啧啧有声:“老傅,你看看!咱们花公子多厉害!”
傅回鹤被冷不丁出声的尔书吓了一跳,嫌弃撇嘴:“突然说话,吓死了。”
尔书抬爪就去踹傅回鹤的脸,气得哇哇叫:“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把我忘了!要不是花公子记得捎上我,你又不带我!!”
傅回鹤敷衍点头:“记着呢记着呢……毛围脖哪能不记得?”
“旁边点,挡眼睛了。”
抬手戳开遮挡视线的尔书,傅回鹤朝着花满楼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火把辉映间,小龙女似有所觉般地抬头看了眼傅回鹤方才所在的地方,而后手中长绸缎一展,转而再度击向郝大通。
郝大通脸色难看:“姑娘今日带走杨过便罢了,莫要纠缠不休!”
小龙女面色冷然,平静道:“杀人偿命,你杀了孙婆婆,就想如此了之?”
“那你要如何!”郝大通握紧手中断剑,咬牙。
“一命,抵一命。”
眼前一花就被人带到一处空地,杨过还未来得及谢过这位突然出现的公子,就见一位竟像是凭空出现的白发男人走过来,蹲下|身在孙婆婆身上一拂,而后揪出一朵有些像是白菜的植物握在手里,面色难看的走到一边小声……额,训斥?
训斥……白菜?
杨过如今不过是一个近日来经历连番
变故的少年,本就心神紧绷,精疲力尽,此时更是有些脑袋转不过弯来。
“没事吧?”旁边那气度温润的好看公子柔声询问他道。
杨过眼圈一红,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起对自己十分慈爱温和的孙婆婆,此时更是悲从中来。
“多谢公子,我、我没事……龙姑姑她……”
“龙姑娘吗?她会找到这里的。”花满楼温声安慰少年道,“你可知这位婆婆住在何处?外面风寒露重,还是要先送这位婆婆回去才好。”
杨过紧挨着孙婆婆,半跪在地上伤心道:“孙婆婆就住在那边山上,但是孙婆婆已经……”
正在这时,地上的孙婆婆忽然呼吸一滞,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杨过呆愣了一下,而后大喜,膝行过去连忙扶住孙婆婆:“婆婆!您没事!您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白衣冷然的少女飘然而下,见到杨过怀中呼吸急促,心跳却已经稳健起来的孙婆婆,虽然心中喜悦,面上却平静无波,对花满楼道:“多谢。”
傅回鹤正好训完雪莲走回来,将手中蔫头巴脑的雪莲交还给小龙女,又看了看孙婆婆和杨过,事已至此,孙婆婆的命数已改,只能将错就错:“孙婆婆此番因雪莲逃过大劫,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雪莲一事还请三位莫要声张出去。”
小龙女虽不常出古墓,但心思澄澈向来聪颖,淡淡点头道:“孙婆婆日后不会再下山。”
杨过忙不迭道:“我谁都不会说的!”
傅回鹤后退一步牵住花满楼的手,不愿再与面前的两位气运之子多言,只道:“而后想必乃古墓派内事,我二人就此告辞。”
说罢,身形便散做灵雾飘然而去。
杨过睁大了眸子,因为眼前神异的一幕,眼中的震惊半晌都未曾散去。
小龙女看了看孙婆婆,又看了看跪在旁边的杨过,终是带着二人回了活死人墓。
……
黑夜破晓,黎明将出。
傅回鹤将尔书捋展,搭在花满楼肩头当毛围脖,而后牵着花满楼的手走在钟南山间,偶尔路过一些依稀可见昔日繁华的断壁残垣,脚边是翻滚的云海,温顺而柔软。
尔书翻了个白眼,知道傅回鹤这混蛋的意思,爪子揣进毛绒绒的小身子下,闭上眼睡觉消化灵力去了。
花满楼忽然轻轻笑出声来。
傅回鹤侧首看他,问:“怎么了?”
花满楼面上带着笑意,侧耳听到卷云疏散,风拂松叶的声音,勾唇道:“六岁那年几个哥哥曾经问我想要什么除夕礼,我那个时候才从书上读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就说想去天山看日出和云海。”
“天山远在玉门关,爹娘当然不同意,大哥虽然少年老成,却最是扛不住我们几个弟弟撒娇卖乖,好不容易松了口,便和二哥三哥他们想着怎么将我们几个小的偷出去,一起溜去天山看日出。”
花家大哥几乎大了老幺花满楼一轮年岁,但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摩拳擦掌着计划一番兄弟出游。
“然后呢?”傅回鹤好奇。
花家的生活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幸福美满,每次听花满楼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傅回鹤听着都觉得心中温情流转。
“然后啊……”花满楼忍俊不禁,“然后大家的密谋被娘听了去,大哥二哥三哥被罚在院中扎马步三个时辰,因大哥最为年长,还特意多罚了二十篇大字。”
傅回鹤想起花大哥的冷肃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傅回鹤正要问之后他们兄弟有没有一起去看日出云海,便想起花满楼遇袭双目失明便是七岁,也就是说,第二年,花满楼便……这样的愿望,也或许再也没有了实现的机会。
看着脚边翻卷的云海,即使在夜色的笼罩里,这些云也依旧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纯白的本色,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傅回鹤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一座废弃的道观上,牵着花满楼缓步走过去。
钟南山如今虽只有全真教一教独大,但曾经也是其他道教道观聚集的钟灵之地,斑驳的墙面上满是岁月的沧桑,松竹的影子摇曳在昏沉的天色中,在墙面上映下一片诗意。
远处云海与天边相接的地方透出一片金色,继而是层层叠叠浓郁的红色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