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离甲板很近,走廊里还残留着一点深夜海风潮湿的气息,和羽柴寻身上尚未散去的酒气糅杂在一起。
也许是不需要在醉鬼面前演戏的缘故,安室透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但当对面的青年笑着叫他的名字,他的眼底还是闪过了片刻异样的情绪。
只是消失得太快,连羽柴寻都没有注意到。
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体贴周到地扶住了,耳边传来安室透回到营业状态的温和声音:“我带你回房间吧。”
羽柴寻当然配合,听话地点了点头。
走进客房后,安室透先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房间里应该也有监控和窃听的装置。
这艘游轮的主人倒是够小心。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内置一个会客厅和一间带浴室的卧室,安室透没有直接去寻找那些隐藏在房间角落里的装置,他先是走到会客厅帮羽柴寻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装作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地走到床边。
羽柴寻安静地蜷缩在床上,他睡觉的姿势会让人想到没有安全感的野猫,眼睫垂搭下来的阴影在安室透靠近的时候微微颤动了一下。
安室透耐心地把水杯递到他的唇边,这个动作让他下意识想起几天前的事情,羽柴寻也曾经这样给他喂过水。
喝了水之后,羽柴寻的目光清明了一些。
“抱歉……麻烦你了。”
安室透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对了。”
羽柴寻似乎想起了他们这次过来的任务,看向安室透正要开口询问对方的进展如何,就被突然凑到他面前的安室透捂住了嘴。
床边是最可能安放窃听器的位置。
好在羽柴寻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他从行李包里找到一只水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掌。
写在手上随时可以洗掉,比纸张要保险一点。
安室透会读唇语,事实上组织的行动组成员几乎都会一点,不过身为后备技术人员的羽柴寻并没能点亮这个技能点。
安室透这次潜入其实没有做太多的事,那个金发男人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但安室透一开始的目的本来也不在这里。
他大概摸清了那一层的基本结构,包括一个隐藏起来的逃生通道。
甲板层上其实也有类似的逃生准备,按照安全标准来说这些都是必备的,奇怪的是罗斯维为什么要特意把那里藏起来。
这代表在宴会开始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宴会上一定会出现意外了。
还不是一般的变故,普通的骚动根本用不上这些准备。
就算他和其他人的交易被撞破了,这里几乎全部都是罗斯维的人,只是这种情况的话,会需要用到逃生船吗?
安室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简略地告诉羽柴寻的时候,心里也同时在整理思路。
他不会看轻罗斯维,一个在官方档案上始终保持清白干净的履历,同时只是见了羽柴寻一面就安排上监控窃听全套装备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想不到组织的打算。
朗姆猜测罗斯维是找到了更大方的买家,安室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只是为了一点短期利益,就能说动对方得罪组织吗?
安室透甚至在想,罗斯维手上的那批连组织都眼热的货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毕竟在正式交易之前,罗斯维就率先毁约了。
但罗斯维的目的又是什么……
羽柴寻注意到安室透书写的笔尖一顿,但很快,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垂了眼。
等安室透写完,羽柴寻才一副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忽然拿过笔在安室透的手掌上写字。
安室透本来正思考着罗斯维的事情,羽柴寻突然的动作让他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非常冷漠,直到视线落到羽柴寻身上,安室透才倏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个好趋势。
因为这代表他刚才居然自然而然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甚至直到羽柴寻有所动作才注意到对方还待在自己身边。
在组织成员身边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刚才在旁边的不是羽柴寻,而是朗姆或是其他代号成员,只凭那几秒钟的疏忽,就足以让他送命了。
更何况在羽柴寻身边……他其实需要更小心谨慎才对。
压下那些情绪,安室透将心思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手掌上,羽柴寻正在那上面写字。
安室透并不需要去看,凭借笔尖的走向触觉,他也能大概判断羽柴寻写了些什么。
忽然,他的瞳孔微缩。
羽柴寻只写了一句话。
——在大厅的楼梯那里,我好像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羽柴寻用的是好像,这代表他其实也并不确定,尤其是当时他还喝了不少的酒,但安室透却觉得这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再怎么醉酒,汽油的味道也是很好辨认的。
而像这种类型的大型船舶,一般也不会选用汽油做燃料,而是重柴油之类专用燃油。
更不会让羽柴寻在大厅里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