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是想拆穿,但不是在今晚。
在舅舅尚被控制的时候。
然而她越紧张,陆缙的呼吸越重。
窗缝也随之开的越大。
远远的,透过窗户的缝隙,江华容也发现了半张侧脸。
是江晚吟。
她在这里做什么?
屋子里没点灯,完全看不清。
江华容依稀记得这间好似是陆缙那位早逝的兄长的房间。
隐约闻得到一点酒气。
江华容正要上前,这时,窗户又多开了一指宽的缝。
江华容忽然发现江晚吟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陆缙。且一只手,有半截,横在江晚吟的衣襟外。
那一瞬间,江华容浑身的血直冲天灵盖。
尖声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她连忙伸手死死捂住。
倒着步子往后退。
远远的退到了院门口,一站定,无际无边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尽数涌了上来。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陆缙发现了?
还是江晚吟故意的?
江华容脑中思绪混乱,夜风微寒,只觉得黑漆漆的夜里又仿佛伸出了无数只手臂,要将她拉下泥潭。
站在夜风里冷了好一会儿,江华容方暂时镇定下来。
不会的。
江晚吟舅舅还在她手里,她即便心怀怨怼,这个时候也必不敢做什么。
至于陆缙,江华容忽然想到了刚刚离的很远便闻到的酒气,一定是像上回在披香院一样,陆缙应当是把江晚吟当成了她。
江华容强自安慰自己,又叫来了孙妈妈,死死守着院门,自己则远远的躲开。
这一瞬间,她心底又涌上一股难言的悲哀。
将自己的夫君亲手推进妹妹怀里,且要帮他们费心遮掩的正妻。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窗里,江晚吟抓着窗框,既疑且惧。
陆缙一贯不温柔,但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
指腹粗粝,一层薄薄的茧子狠狠揉着她的唇,几乎快揉出血来。
江晚吟觉得自己真的会被活活弄死。
当被抱起往外面走时,江晚吟顿时又生出另一种恐惧。
屋子里的灯虽灭了,但外面明月高悬。
陆缙即便是醉了,一旦见光,也会认出她是谁。
江晚吟紧紧圈着他的腰,不肯往外去。
可陆缙却仍是完全无视她的祈求。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所欲所求,无所不应。
即便知道自己被蒙骗,念她身份低微,怜她是被迫被逼,这些日子来一直暗中照拂。
她落水,他跟着跳下去。
她坠崖,他追着去救人。
九死一生,险象环生,为了她的名声,他百般设计,尽力遮掩。
他以为,她再懵懂,多少也是明白的。
可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换来一句她抚着他的脸,将他当做旁人,情意绵绵的叫“哥哥”。
且那哥哥还是裴时序。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陆缙扼死她的心都有了。
干脆直接抱着她往外去,让她在月光下亲眼看看,她现在抱着的人是谁,与她亲近到没有一丝距离的人又究竟是谁。
到时也不必再替她遮掩谋划,拆穿一切,该休的休,该走的走。
然每走一步,江晚吟都像被凌迟。
眼泪一滴一滴,像迸溅的火星一样被晃的溅到他手臂上,一遍遍轻声唤他“郎君”。
乞求的,哀怜的,夹杂着颤-抖的恐惧。
害怕他发现,死死埋在他怀里。
陆缙被她缠的深吸一口气。
而明知她心有所属。
他竟然,还是舍不得放手。
他明明没醉,此刻却觉得自己比醉了还不清醒。
此时,外面找来的人越来越多,依稀有灯笼的光透过窗子影影绰绰的照进来。
浮光掠影,光怪陆离,陆缙觉出江晚吟已经紧张到快要晕厥,他深吸一口气,就地将她压在案几上,在她晕过去之前快而狠地了结。
桌面上剩下的半坛酒被扫的坠了地,杯盏狼藉,洒到了他们身上,到处都是酒气,衣服全都湿透,酒和水彻底混在一起,难以分清。
气息平稳后,屋内只剩下坛子里酒液汩汩的声音。
江晚吟几乎快晕厥,再一看,陆缙不知何时已经阖了眼,仿佛已经醉酒睡过去。
便支着手臂,小心地将他从她身上挪下去。
等一切都收拾好,她出门时,正看见站在廊下的江华容。
一见到她出来,江华容连怨愤也顾不上,只拉了她紧张地问:“怎么回事,郎君可曾发现?”
江晚吟摇摇头,眼角微红:“没有。”
“那他今晚是……”
“应当是醉了,将我错认成了你。”江晚吟猜测道。
虽是如此,江华容仍是心有余悸。
这会儿一放松,她瞥了眼江晚吟裂开的裙摆,扭开了眼,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她:“先披上,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回去换一身。”
江晚吟也没拒绝,轻轻嗯了一声,裹着披风挪回了披香院。
但不知为何,虽遮掩了过去,得知陆缙又将她错认成长姐,这回,她心底却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
江晚吟走后没多久,陆缙便醒了来。
江华容见他醒的如此快,正纠结着要如何同他解释刚才的人是她。
陆缙却只是揉着眉心,冷淡地擦身过去:“不是说家宴快开始了?走吧。”
江华容见他好似完全没怀疑,应了一声“是”,便快步跟上去。
出门后,陆缙又换了一身衣裳,等他们到了立雪堂的前厅时,家宴已经开始了。
幸而是自家人吃饭,又是为庆贺陆缙平安回来,陆缙略寻了个借口,便没人计较。
三房的黄夫人敏锐的发觉陆缙刚刚换了身衣裳,江氏也换了,便眉眼含着笑,低声了对江华容道:“小别胜新婚,你们夫妻感情倒是好。”
“没有的事,三婶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