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两个月后,许思行收到了一封信,没有寄件人地址,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查找到蛛丝马迹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句话。
思行: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只是,我想自己出去闯闯。放心,我会过得很好,勿念勿寻。
望你善待自己,祝顺遂平安。
--杨晓峰
“爷爷,晓峰哥走了。”电话里,许思行像是失去了方向,除了爷爷,他已经想不到有谁还能给他帮助。
“思思啊,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是我让他难受了。爷爷,我好像一直在做错事。”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你的这位战友,有着他自己的追求。他是个好兵,活的认真。我相信,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从钢七连出来的兵,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过得太差。思思,没有谁能对另一个人的一辈子负责,你不能帮他走路,能做的,只有祝福。”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难受吧,会好的,人生在世,聚散离合最难掌控,没有谁会永远在谁的身边,所以,不要依靠任何人。晓峰那孩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想要逃离你给他制造的温室,你也该明白这点。思思,快点变得强大,从内心真正的强大起来。等你能够包容一切,包容自己,能够独自承担生命的重量,那个时候回头再看,只会觉得眼前的事情,不过尔尔罢了。”
班长说,思行,放过自己吧。晓峰哥说,别总做出一副自我厌弃的样子,咱七连没有这样的兵!爷爷说,快点变得强大,从内心真正的强大起来。他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让许思行正视过往,正视自己的错误,悦纳自己的不完美,可是许思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原谅了他,但也都离开了他……
是的,都离开了。
班长离开,是物理距离的外力;晓峰哥离开,是复杂而又纯粹的人心;爷爷的离开,是无法抵抗的命运。
许思行接到陈嫂电话电话那天,他正在实验室里给马小帅示范规范操作流程,可不知怎么回事,锋利的刀片隔着手套划破了他的手指,吓得马小帅直哇哇直叫。许思行安抚了马小帅,却无法安抚莫名的心慌,赵教授脚步急促地喊着许思行,许思行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回家的飞机,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了医院,浑浑噩噩地签字,办理一些有用或是没用的流程。对于爷爷的离去,他始终没有实感,直到他来到了灵堂,看到了被花朵围绕的爷爷,一身军装,身披国旗,一动不动。
那个在他十岁那便牵住他的手的人,那个给了他无数温暖与宽慰的人,那个对他说,会一直疼他的人,他走了。许思行在这世间唯一的家人,唯一的血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思行,你要坚强,你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你伤心的人,别让他走的不安心。”灵堂里,一些见过的,没见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们纷纷向许老爷子鞠躬行礼,然后他们走到许思行的面前,握着他的手,对他一遍遍地强调着,爷爷的离开。
许思行讨厌那些花,将他和爷爷隔开,他讨厌那些人,说着无关痛痒的废话。
爷爷说人生在世,聚散离合最难掌控,许思行看着那些人来,那些人走,忽然就想通了。安静的灵堂里,只剩下了他和爷爷两个人,他将那些恼人的花推开,将挡住了爷爷的国旗揭起,将头埋在爷爷的怀里。他闭着眼睛,就好像每次他伤心的时候,爷爷抱着他的感觉。爷爷会轻轻拍他的背,会抚摸他的头发,然后说“思思,爷爷在呢。”恍惚间,自己幻想出的抚摸与轻拍好像有了实感,他喃喃地喊了声“爷爷”却不敢睁眼,害怕这一切又都是自己想象出的幻象。
许思行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床边,一个一身军装的人正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那人听见了床上的动静,回过身来,走到了许思行的身边。
“铁路叔叔?”
铁路将他揽入怀里“孩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