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他手里拿着的购物袋太多,身旁抽烟的中年男人打量他几眼。
然后忍不住又开口了:“小兄弟,要不要到我的店里看看?商品很齐全的。”
他们长椅后面的这家店面,店门和橱窗看上去有些老
旧,一种“百年老店”的既视感。
但其实只是故意做旧而已,门轴上的金属还泛着光。
男人的口音不是标准的外国话,可能是其他国家过来做生意的。
程骁南没什么要买的,只说:“不了。”
“带着你妻子进来看看吧,我这里收购了不少中古商品,万一有喜欢的呢?”
“妻子”这个词,成功让程骁南顿了顿视线,但也还是拒绝说自己没什么兴趣。
街对面的虞浅买好东西,准备过马路时,程骁南已经站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店主也站起来,在虞浅走过马路快要到程骁南面前时,这位店主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马上开口:“女士,要不要到我的店里看看呢,我有很多漂亮的商品,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被问的人是虞浅,程骁南也就没回绝,静等虞浅的回答。
当虞浅说“好”时,店主接近挑衅地看了程骁南一眼。
但出乎店主的意料,刚才这个连连拒绝他的冷脸帅哥,早已经先他一步走到门边,帮他身旁漂亮的女士撩开了门帘。
店主:“”
你的坚持呢?!
那是一家和外表十分不搭的店:
门脸看上去朴素又老旧,但店里面的色彩配饰都是华丽风。锃亮的金属配饰被堆叠在木质格子柜里,卖的商品从服装、小视频、摆件到皮带鞋子,像个杂货铺。
而且并不严格分类,很随意地摆放着。
站在程骁南身边的一尊黄铜模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裙子,头顶戴着三层大沿遮阳帽,手腕上和脖子上都是层层叠叠的首饰。
它的左手向前伸着,黄铜材质的手心里,居然放了一把玻璃纸包着的糖果。
头顶上十几盏欧式大吊灯把玻璃纸映出渐变的光色,程骁南看了店主一眼:“你这儿还卖糖?”
店主说,也是卖的,偶尔有周围住的小孩回来买糖果,这种巧克力包着樱桃酱的糖果在万圣节前后最受欢迎。
这店主实在是个很热情的人,他对
程骁南和虞浅说,店里的东西看不中没关系,可以坐下喝一杯下午茶,歇一歇。
“中国,我去过中国,那是一个好地方。”店主比划着说,他是李小龙的影迷。
虞浅倒是挺喜欢这家店随意的风格,就像她喜欢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那家物品杂乱的小超市一样。
程骁南陪她坐在窗边,桌上铺了一块重工刺绣着大朵红花的深色桌布。
仔细看看,居然是虞美人的图案。
老板把花果茶泡好,端了成套的骨瓷茶具过来时,程骁南已经决定要买下那块桌布。
老板听说他们喜欢虞美人,欢喜得不行,在他这间不足30平米的店里满屋寻找,最后翻出几个杯子隔热垫。
底色是白色贝类打磨片拼接的,泛着一点点金色光晕。中间的虞美人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贝类,粉中透着红,很漂亮。
这位店主倒是没有滔滔不绝,只说,这颜色是天然的,不是人工做染的。
虞浅点头,问过价格后,把桌布杯垫放在桌布上,明显是要一起买走。
这会儿外面阳光正晒,店里没什么人进来,店主也就坐在离虞浅和程骁南不远的地方,和他们聊天。
他说自己从欧洲南部来,在这里做生意快20年了。
店里的空调是吹向他们茶桌这边的,虞浅散着头发总有些碍事,垂头在包里翻了根发圈,把头发拢成发髻。
“等等,你是?你是不是那个模特?上过杂志的那个?我有你的杂志!”
店主突然这样激动地问,虞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错人,毕竟国内在国际业界有名的模特,实在很多。
她只说自己确实是做模特这个职业。
店主居然真的从店里翻出一张十几年前的杂志,上面印着虞浅第一次和外国摄影师合作的一张照片。
那时候虞浅10岁出头,面容稚嫩,穿着蓬松的裙子,在给某儿童品牌做广告。
程骁南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他这种长相,内眼角是锋利的,显得眼神也犀利,但对
着杂志笑起来时,目光都是暖洋洋的,嘴上却痞了吧唧地开口说:“这不是姐姐小时候么?小姐姐?”
“天呐,真的是你!”
老板激动地让虞浅在杂志封面上给他签了名字。
其实虞浅很少签名给别人,她是职业模特,不是明星。
相对的,也就很少有人悉知她的名字。
不过是举手之劳,店主却很客气,他说花果茶不收虞浅和程骁南的钱,还准备从店里找一样东西送给他们做礼物。
“你的胸针样式很特别,可是我店里,没有这种花卉图案的物件”
店主语气有些遗憾,想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拍了下后脑勺,“对了,有一样东西,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店主这样说着,推门进了里屋。
程骁南和虞浅这才看见,衣架上一堆杂乱的衣服后面,居然是一扇门。
虞浅看着,才刚抬起手,程骁南已经把茶杯递到她手里。
他问:“喜欢这样的店?”
“喜欢,因为乱。”
倒不是讽刺意味的形容。
可能是和程骁南在一起时心情太好,最近虞浅居然养出那么一点未泯的童心,看到杂乱的东西,她居然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
虞浅半杯茶入口,店主已经抱着他的宝贝跑出来。
那是一套木质首饰盒,雕纹朴素精美,不难看出雕刻的人有多细致。
店主说,首饰盒是一位87岁的老人卖给他的。老人找到这家店来时,坐着轮椅,说话也不算流利。
他坐在和程骁南现在相同的位置,喝了半壶花茶,断断续续讲完他的故事。
那个年代有太多因为战争而不能相守的爱情,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得不”。
老人年轻时爱的女人举家搬走,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他精心做了这套首饰盒,想要等到有机会重逢送给她。
只不过时过经年,辗转打听多年,再听说当年那位姑娘的消息,已经是她死在战争中的噩耗。
那套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