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墨是从何而来的。
他的床边藏着个秘密地方,里头都是些不可言说之物。但凡是允礽升起什么想法,都会将东西放在里头。
允礽想看……在贾珠身上描摹的画面。
笔尖蘸着墨,在细腻的皮肉上涂抹过去,细细痒痒的感觉,不知会令那人露出何等模样。
贾珠敷衍地举着角先生,说真的……那东西落在他的手里,看起来特别冲击。
允礽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伸手想要将这东西挪开。
贾珠避开看了看,将这玩意比划了一下,面无表情地丢到了地上。砰地一声,令允礽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这种神情出现在允礽的脸上可当真难得。
贾珠又埋头摸索了一会,掏出一串铃铛。他将这串铃铛晃了两下,发出些许闷闷的声音,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他思索了一番,没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允礽试图地将这串勉子铃给收走。
“这东西,怎么用?”
贾珠挑眉看他,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红。
允礽沉默了一会,到底是将这勉子铃的用法告诉了贾珠。贾珠看起来面无表情,可是耳根却是悄悄红了。
“你,你素日里,到底在想什么?”
贾珠的手一抖,那勉子铃就落回去盒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想你呀。”
允礽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神情也变得自然,随手就将人给拖过来,两个人在被窝里闹得不成模样,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在响。
……允礽完全忘记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记得贾珠的笑颜。
而在那天之后,他就再也不曾梦到什么稀奇的东西。
仿佛这一切已经彻底远离。
允礽将耳朵落在贾珠的胸膛上,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声响,着实清晰。
…
他朦胧地睁开眼。
剧烈的响声,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是远处传来炮轰的声音。
贾珠猛地一震,彻底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致如此陌生,他从未来过这里,更是不知道……
“贾珠。”
他蓦地回首,却发现这处昏暗的营帐内,还躺着个人。正此时,帐门外有人撩开了,几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穿过了贾珠的身体。
这个人……也是贾珠。
贾珠蓦然意识到,这是……梦魇?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这个体验,一时间竟是无法反应过来。他跟着“贾珠”的身影看了过去,发现躺在里头的男人,是允礽。
营帐内有着浓浓的血腥味,皆是来自于男人身上。
“贾珠”掀开“允礽”身上的被褥,那冲鼻的血腥味令他微微皱眉,可他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给他伤口上药。
只可惜,那伤口不知被什么兵器撕裂,根本止不了血。
男人染血的手抓住“贾珠”的手腕,轻声说道:“走吧。”
“我可以走去哪里?”上药的人神色淡淡地说道:“你将我强行掳到这兵营,现下你作为叛军正在和皇帝打仗,四处皆是战场。”
“你带着我的腰牌,出去后,自有人会接应你离开。”男人低低笑道,“我留了一支最精锐的士兵,也知道这附近的地形。他们会平安送你离开的。”
“贾珠”平静道:“外头的士兵为你出生入死,你现在要抛下他们?”
“他们为我出生入死,我自不会抛下他们。”抓着“贾珠”手腕的力气在减弱,“所以,是你走。我,不会走。”
眼下将要乱世,皇帝需要士兵。
如果他死了,只要这些士兵投降,康煦帝是不会舍得杀掉这么多精装力。
男人慢慢地,将一把匕首按在贾珠的手里。
“你看,你的目的,能达到了。”
“贾珠”垂眸,冷漠地盯着手里的匕首。
他不说话,男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眼下四处混乱,兄弟几个都想当皇帝,可惜被我废得没剩下几个,还活着的,也都快成了疯子。以后这世道要乱了,你就往南走,一路到最南边。”男人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你不是说,你想出海……就走罢。”
“贾珠”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男人的确是要死了。
只要他要死去,这个偏执的疯子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