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人,蠢事,总归是太多。
叫人厌烦。
“是吗?”太皇太后轻声地说道,“那买香的渠道,经手的人,与她有关的干系,就一并都铲了罢。”
混不在乎,这一句话下来,要死多少人。
惹了这两位的心尖子,怎能就此平静度过?
康煦帝露出冷极的微笑,“皇祖母所言,极是。”
…
甭看太子在康煦帝的面前百般推辞,可贾珠当真入了宫,最是高兴的人也是他。只可惜殿内熟悉的宫人少了一大半,不然太子早就将一半的宫女内侍都拨给阿珠。
不过趁着这时间,允礽也问过了自己夜半时的举动。
说是歇息时,倘若身旁有别的动静,就会惹来允礽下意识的反应,或是攻击,或是别的,总之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反应。
待贾珠来了后,小太子就一头委屈地扎进阿珠的怀里,可怜唧唧地说道:“那我岂非‘曹公喜好梦中杀人’?”
贾珠一愣,继而一笑,“那从此,殿下/身边还真是一个人都留不住啊。”
允礽有些气恼,揪着阿珠的袖子胡搅蛮缠,最终将其蹂/躏成皱巴巴的布料,方才不太高兴地说道,“本来阿玛是想要叫阿珠守夜,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
贾珠好笑地说道:“殿下觉得不妥,那打算如何?”
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允礽拖着阿珠的袖子到了寝床前,翘着不存在的小尾巴说道,“我一床被,阿珠一床被,睡前多卷一卷,好叫半夜的我动不了手。”
贾珠:“……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给殿下守夜。”
而且最近也不必上学,守夜完了,白日里贾珠再小睡便是。
允礽诧异地说道:“难道在阿珠的心里,保成是一个可坏可坏的人?特地叫阿珠来宫里,便是为了伺候我?”
那是怎样的坏心肠哦。
堂堂太子可不是这样的人咧!
“伺候保成这也没什么。”贾珠软绵绵地说道,“说不得我睡下,保成更加睡不着。”
他们可也有段时间没在一处歇息了。
小太子哼了声,“我说不行,便是不许。”
贾珠见允礽真的不想,那也就罢了,将带来的行礼交给东宫的下人,方才倚靠在太子的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这宫内的人,全都换了?”
“全”这个词或许有些偏颇,但也大差不差。
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阿玛说他们都有错,全都拖下去罚了。不过等他们歇息后就会回来。”
阿玛或许是打着这一次换人的主意,可允礽不喜如此。
康煦帝是为了太子好,可太子也无法接受这每一次撤换都要重新培养亲信的过程,这一批人他用得顺手,再换岂非又得花费一二年的时间。
有时候太子的确分不清楚康煦帝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大抵就如同阿珠说的,阿玛也是第一回做父亲,尤其偏宠他,总是拿捏不清楚这度罢。
到了夜深,允礽早早就困了。
他吃下的药里,便有安眠的效果。
纵不是贾珠歇息的时间,但允礽困了,贾珠自然是陪着他安歇。
两人睡下,正是按照着允礽的想法,一人卷着一张被,将自己弄得严实,好叫自己挣脱不出来。
贾珠几次欲要开口,劝阻殿下,可是看在保成兴致勃勃的份上,到底是没说什么。这姿势有些古怪僵硬,他躺了好一会都没睡着。
转头一看,允礽可倒是好,早已经躺着呼呼大睡。
贾珠颇为无奈,睁着眼睛望着床帐,数了许久,这才勉强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许是这几日太子心神震荡,叫那些深埋意识骨髓里的冷意翻涌了上来。
一时间,贾珠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只恍惚觉得,耳边似乎甚是吵闹,仿佛置身闹市,又好似是身处战场,耳边之纷杂,叫贾珠挣扎着欲要醒来。
……可等他睁开眼,贾珠却有些后悔。
这还不如不看。
耳边破空的咻咻声,到底是叫他想起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贾珠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个狠厉的男人。
许是因着之前被他一剑穿心的缘故,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只这动作,并未引起梦中男人的在意,他仅仅是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说,要劝诫孤吗?怎么不爬起来说话了?”这底下的人被太子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面孔模糊的人大叫:“殿下,您此举,难道不怕惹得皇上不高兴,叫万岁爷二废太子吗!”那尖锐的高声实在刺耳,哪怕是贾珠这样的脾气,都恨不得将帕子堵住他的嘴巴,更别说是一贯暴躁的男人。
自打一废太子,再立太子后,男人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闻言露出了少许阴鸷,却是大笑,“好好好,你说的却是不错。若是阿玛知道,会不会重新废弃孤的太子之位,孤确实不知,可你在知道结果前,却是要死了啊。”
他的笑声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恶意,抬手便扭住了他
的脖颈,当真是要杀了他。
其动手的狠厉,甚至叫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肆无忌惮的狠厉,叫许多人说不出话来。
贾珠却感觉很冷,好冷,分明站在这里,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只是梦,只是不会存在的未来,可是他的骨髓却好似如同这一幕一切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
“太子殴打朝臣,于理不合!臣这就去奏请万岁,责罚太子,还望您莫要乱了国法朝纲。”
“太子,莫要伤人……”
“可曾忘记过去之祸乎?”
“兄长,莫要糊涂啊!”
“允礽,你可知罪?”
“二哥啊二哥,事还未到这般地步……”
繁杂的声音纷至沓来,一瞬间几乎挤爆了贾珠的耳朵,到了最后,他只能听到一句冰冷的恶语。
“若他在乎什么国法朝纲,便不会到今日之地步!”
他猛地惊醒,只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贾珠抓着被子缓缓地转过头去,他已是看不见身旁的太子,只能依稀感觉到被褥鼓起来一个小包。
他半睡半醒间,已经忘记了白日里,春丽对他的警告。
忘记了此刻的太子殿下不能擅动,不然恐有危险……
贾珠摸索着,缓缓地掀开了被褥,然后,一点点地从隔壁的被褥里头挖出了睡在里头的太子殿下。小太子并未出汗,只除了冰冷至极的身躯,与偶尔微微颤抖的眼皮,也没有半点梦魇的迹象。
只是冷。
好冷。
贾珠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异常干涩。
他将两床被褥盖在了两人的身上,将太子殿下抱进了怀里。许是这动作太大,允礽挣动了一下,贾珠下意识抱得更紧,一下子将太子的小脸压在了身前。
“唔呜……”
一声轻轻的呓语,太子在梦中气恼地磨牙,嗷呜一口咬了下来。
贾珠身体一颤,怎么……
他低低轻呼了一声,低头想要将太子的脑袋移开,可也不知太子在梦中哪来的力气,越是这样,越是紧咬着不肯松开。
贾珠难受得很,睡意都没了。
可不知怎的,方才浑身紧绷的太子殿下,身体竟是真的缓缓放松下来,一直冷冰冰的手指,也开始逐渐回暖。他的神态轻松,连方才的僵硬都无,好似从冰天雪地的困境脱离,含糊着呓语了几句。
痒。
贾珠用手背捂着嘴,忍过那奇怪的瘙痒。
太子却已经是彻底放松下来,好似脱离了可怕的梦,重新睡得安稳,就是死活都不肯松口。
贾珠:“……”
他不想承认这和自己有关。
可恼!
……太子殿下是不是咬人怪呀!
贾珠欲哭无泪,为了不叫自己更疼,只得更加侧着身子,保持着这个有些尴尬僵硬的姿势。他原本是打算等太子殿下更加放松,而后再悄悄后退,叫这个秘密彻底掩藏下来。
他总觉得……
这是不能被殿下所知道的。
也太过亲密的事。
尽管贾珠是这么想,可是这睡意来势汹汹,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睡着的。他一只胳膊搂着允礽,另一只胳膊垫在自己的额头下,就这么不太舒服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都悄悄偏移了少许。
睡梦中的允礽微蹙着眉头,长而微卷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好似轻盈的蝴蝶上下晃动,继而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浑噩中,只觉得有些不对。
牙齿微动了动,好像咬着什么东西。迟缓的舌头舔了舔,细腻的布料叫允礽皱眉,半晌,眼皮再抬起一些,他
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他在作甚?
他正躺在阿珠的怀里,咬着阿珠……
从嘴巴这僵硬的感觉……该是过了许久?
允礽后退,许是这濡湿的感觉总叫人不适应,阿珠拧着眉头呜呜了两声,又忙被太子拍着后背安抚了下来。
他可不想把阿珠给吵醒了。
尤其是在眼下。
小太子一点困意都无,似乎连梦中的阴冷都别驱散,只一心一意地打量着那块湿透的地方。
他方才咬了多久?
是一直咬着睡着的吗?
允礽试探着用指腹摩/挲了下,许是那处皮肉紧绷了太久,实在是敏/感,被碰了碰,阿珠就颤抖着往后退,梦中都要抬手捂住,似是有些可怜得紧。
太子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宛如兽瞳盯住猎物,死死凝视着阿珠的一举一动。
这……不能怪他,是吧?
是谁叫阿珠把他挖出来的?
昨夜睡前,允礽为了不叫自己真的会在梦中伤了阿珠,可是苦心孤诣,折腾了又折腾,就是为了确保这被褥只能被人从外打开。
他自己是突破不了的。
眼下他和阿珠会睡在一处,只可能是半夜阿珠看他难受,将他带出来的……
阿珠,倒霉、可怜的阿珠,怎么这般心软?
…
呜!
贾珠再一次睁眼时,已经是清晨。
他看着外头浅浅的日光,叫外面好似覆盖了一层毛绒绒的暖色……他们好似睡过了。好在今日不必早起读书,这倒不是什么罪过。
贾珠困顿地闭上眼,刚要转身,却嘶地倒抽了口气。
胸口吃痛得很。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叫贾珠当即整个都僵住,他一顿一顿地低下头来,正发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压在他的胸口,那潮/湿温热的感觉,叫贾珠只想惨叫出声。
啊啊呜呜呜呜……这怎么回事!
他昨夜怎么就睡着了!他们居然保持这个姿势到了早上吗?
贾珠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想要抢救自己那可怜倒霉的皮肉,只是这动作许是粗鲁了些,焦急了些,惹得闭着眼的小太子也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正巧与阿珠的视线对上。
“啊呜……”
太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只可惜声音隔着一层皮肉,混沌得听不清楚。
隐约是在叫阿珠的名讳。
许是允礽也觉得哪里不对,他原本叫完就要阖上的眼皮再度睁开,困惑地扫了一眼,继而落在他们眼下的姿势上。
贾珠:“……”
允礽:“……”
小太子谨慎,迟疑地后退,让咬了一夜的那块倒霉皮肉拔出去。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已经红肿起来,顶着轻薄布料的咬痕,慢吞吞地说道:“阿珠,你昨夜是……用这法子来安抚我的……吗?”
太子刚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而阿珠已经捂着脸趴在床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这会只想学着从前允礽娇蛮的一句“保成听不到了,保成死掉了”来说。
阿珠什么都听不到,阿珠睡着了!
……他的名誉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