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只走到廊下,便行了一礼。
看来是元春特地吩咐过了。
贾珠拾级而上,走到元春的身旁坐下,看着他这位大妹妹说道:“元春,这般神神秘秘地将我叫到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元春微咬下唇,轻声说道:“兄长,前几日,母亲与父亲吵起来了。”
贾珠微愣,从刚才王夫人脸上的笑意,贾珠丝毫看不出来母亲的情绪,虽然他的确感觉到她有些低落,却也只是以为是累到了。
原还是有着内种缘由。
贾珠:“出了何事?”
他重复,这一次的语气听起来严肃了许多。
元春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轻声说道:“我也不知,只是前几日,祖母把之前在母亲身旁的一个大丫鬟给父亲,提成了姨娘。”
贾珠闭了闭眼,拍着元春的肩膀,大致知道出了何事。
元春未尝不知道,到底情绪难过,才会寻贾珠来说这些事情。贾珠陪着她坐了一会,缓声说道:“元春莫哭,长辈之事,我们或许管顾不得。但我为你的兄长,你将来的事情,我总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取出帕子,擦拭着贾元春的泪痕,动作甚是温柔。
“莫怕,将来兄长定为你寻一个与你情投意合,绝不纳妾的丈夫。”
他们这般年纪,说起这样的事情,似乎有些早了。元春破涕而笑,捂着眼说道:“兄长在说些什么呢?”
贾珠不是在说笑,语气郑重地说道:“今日我这般说,将来,我定会这般做。你既是我的妹子,我不护着你,岂不是枉为长兄?”
元春沉默了,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咬着下唇,看着庭院中寂寥的景色,好半晌才叹气道:“阿兄,若是遇不到喜欢的呢?”
“遇不到,那便不嫁了。”贾珠一边说一边笑,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的妹子,自当是我来宠着,还能养不起不成?”
元春大眼睛弯了弯,似是高兴。
尽管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倘若她不嫁,也会影响到贾家其他姊妹的婚姻——尽管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儿家——可贾珠方才的话,极大地安慰了元春心中莫名的惶恐,心中的不安被大哥抚平了后,元春的心思才变得活跃了些。
兄妹两个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聊着聊着,便聊起了贾珠在宫中的事情。
“大哥与太子殿下非常要好吗?”元春有些好奇地说道,“我听抱琴说,太子殿下特地是为了带你去玉泉山,才会来府上的。”
贾珠摇头,“殿下来府上并不是为了玉泉山的事情,只是离开了荣国府后,突然有了心思,这才又去的……至于要好……”
他沉默了一会,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至少应当关系不错罢。”贾珠迟疑地道出这句话。
毕竟谁要是自认和太子殿下关系好,总归是有些脸大。
可光从他们最近这几日的接触,贾珠要是说个“不好”,又显得谦逊过了头,不合时宜。说不得太子殿下听了,都要雷霆震怒了。
贾珠想起太子殿下那娇蛮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含笑。
元春歪着小脑袋,“我有几个手帕交,听闻大哥是伴读后,总是对大哥很感兴趣。”
贾珠平静地说道:“他们不是对
我感兴趣,是对太子爷感兴趣。”
元春皱了皱小鼻子,摇头晃脑地说道:“虽然太子殿下有些难以接近,不过他教训了王仁,倒是有些痛快。”她小声说着,因这话的确是不合适,她说到最后面色微红。
可元春的确不喜欢王仁。
王夫人身旁几个二等丫鬟时常与她往来,那日的事情,元春也是知道个因果的,一想到王仁在贾府上调戏自家的女孩子,元春想想就要皱眉。
贾珠刚说了几句“或许以后就会改进”的话,忽而顿住,侧头看向元春,“元春,你方才说太子殿下难以接近?”
元春理所当然地颔首:“那是自然,殿下来咱府上两回,这第二回就不必说了,但是头一回,他待我与琏儿虽然友善,可我总感觉,殿下只是因为我们与大哥的关系,这才态度温和。”事实上,在接触到太子殿下时,元春有一种被明显隔阂开来的感觉。
太子并未故意如此,这只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划分开的界限。或许贾珠越过了界限走到了太子殿下的身旁,但显然其他人并没有如此。
贾珠从前的确是从曹珍与格图肯的嘴里得到了类似的说法,可再度从元春的口中听到了类似的语句,这才叫他萌发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系统曾说过,宿主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您并非随便一人可以取代之。】
系统突然开口。
贾珠摸着元春的小脑袋,望着寂寥素白的庭院,小脸浸着沉思的情绪。一时间,兄妹俩坐在此处无话,但也不觉尴尬。
直到王夫人寻了过来,发现他们俱是一身寒意,气得将他们好一顿训,又叫厨房熬了浓浓的姜汤送予他们,直叫他们定要一口气灌下去,连小脸都皱起来方才算完。
…
年节一过,太子殿下便要重新上课。
他的伴读们自当也要跟着一起日日读书,一日不落。
隔了好些天,重新见到格图肯和曹珍,贾珠一眼看得出来格图肯又胖了些。
格图肯显然也看得出其他两个同伴打量的视线,胀红了脸说道:“是我母亲一直给我塞各种吃食。”他小声嘀咕,“都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还要给我塞,果然又胖了一圈。”
曹珍的脸其实也圆了点,但是对比格图肯仍是不明白,还留给他足够的空间可以嘲笑格图肯。
“你不说是回家后要锤炼自身?”曹珍绕着格图肯走了一圈,“这怎么看起来事与愿违呀?”
格图肯看贾珠并未嘲弄他,表情也变得放松了起来,“若真的要上骑射课,你还比不得我。”
曹珍看着格图肯那一身的腱子肉,哼了一声。
休假一过,太子便要上骑射课了。
虽然平时太子殿下和大皇子并不是在一处上课,但骑射还是一起的。大皇子显然对此已经等候多时,在看着太子殿下一行人到了的时候,他早早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在场中走了一圈。
大皇子利索地下马,笑嘻嘻地拍着自己的宝贝马驹,“二弟,阿玛可是早就给你选好了马驹,快叫人给你牵出来。”
允礽闻言,气恼地皱着小脸,“都说让保成自己选了!”
在玉泉山时,太子曾就骑射发表了一番言论,志得意满地挺着小胸膛,说是要驯服马场上最烈的马匹。康煦帝听闻时的确是赞不绝口,这私下紧急叫人物色了性格温和的小马驹送来,万不可叫太子胡来。
不止如此,就在几个太监将六匹小马驹牵进来的时候,康煦帝也亲自到了现场。
马场挑选出来的小马驹都品种优良,性格较为温和,多是小母马。只有后头的那两匹是小公马,虽然性情有点暴躁,可到底是血统优秀,还是列入了备选项,只是放在了后头。
贾珠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看着小胖崽一匹匹地看过去,最终在看到后面那两匹小公马的时候骤然眼前一亮。
无他,这两匹小公马的确是比小母马要强壮些。
在太子殿下看来,自然是比前头的小马驹要高大。他本来就奔着要驯服最烈的马的念想来的,当即毫不犹豫地选中了其中一匹小公马。
马场的人一看到殿下的这个选择,就嘴巴有点苦涩。
怎么太子殿下这么一选,就真的选中了这其中最难驯服的一匹?还未等马场的人开口劝说,就见太子已经决定了此事,已经叫人去套缰绳等物。
康煦帝:“保成,你可有信心驯服它?”
他低头看着小胖崽。
小太子自信地说道:“阿玛,就交给保成罢!”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坚持,康煦帝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将太子庇护在自己的翅膀下。纵然是鹰,在幼崽时期,身为长辈也应该对他们更狠厉些,将来才可以成长为在天上翱翔的雄鹰。
康煦帝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一昧宠爱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