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宽大的外袍,笼罩在宝扇身上,越发衬得她身形娇小。她葱白的手指,拢紧宽大的衣袖,神色中有几分惴惴不安:“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奴婢如此穿戴。定然会以为奴婢,从外男处得了衣裳的。”
褚伯玉这才发觉刚才举动的不妥当之处,若是让其他宫侍看到了,定然会猜测宝扇身上的外袍,是从哪里来的。宫侍们不会联想到当今陛下身上,只会以为宝扇不甘寂寞,与外男私通,偷藏男子衣物,且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如此,便会给宝扇招惹许多麻烦。
但若是因为想要避免麻烦,便让褚伯玉收回外袍,那也是不能的。褚伯玉虽然性子温吞,但毕竟受帝王之礼教导多年,已经习惯了帝王的一些习性。诸如,帝王赏赐,无论喜欢与不喜欢,总要谢恩。哪里有为怕生出是非,便收回送出之物的帝王。
褚伯玉便道:“你要回教坊司去?”
宝扇柔柔颔首:“是。”
褚伯玉抱起狸猫:“一起罢。”
帝王要求同行,宝扇哪里敢推辞。宝扇后退一步,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褚伯玉身后。
狸猫显然很记仇,它记忆清楚,是宝扇扯动它脖颈上的铃铛,才让它变得张牙舞爪,惹得褚伯玉出声责怪。因此,狸猫待宝扇越发不喜,它喉咙处传来轰隆隆的低沉声音,一双眸子紧盯着宝扇,像是在恐吓宝扇。
宝扇不以为然,转身声音柔柔地说道:“这只狸猫,好生活泼。”
褚伯玉想起这些日子,墨玉的胡闹举动。在阖宫夜宴上,墨玉被喂食桂花糕,扰乱宴会。当时,褚伯玉怜惜墨玉被钟太后丟掉,又是因为沾染桂花,才做出荒唐举动,对墨玉多有宽容。但这些时日,墨玉整日跑去寻秀女孙如萱,褚伯玉只得前去接它回来。一来二去,宫中便有流言四起,说是褚伯玉中意孙如萱,要让她侍寝。
褚伯玉了解墨玉,他从未将墨玉当做可以随意摆弄的牲畜。褚伯玉自然也看出了墨玉的举动,未尝没有拉线的意味。但强硬如同钟太后,都未能让褚伯玉点头,何况是一只狸猫。
平日里,钟太后不喜褚伯玉养护狸猫,只道史书上有哪个帝王,会愿意同一只狸猫相处,也不招人侍寝。而宫侍们,更是褚伯玉说什么,便是什么。褚伯玉对墨玉的忧虑,便从未说出口。
如今,褚伯玉看着宝扇瓷白的脸颊,心中微动,竟将自己的烦闷倾诉出来。
“墨玉向来行事肆意,但往日里也没有如此不懂规矩。是否是朕太过宠爱它,才让它越发不知礼数。”
世间男子,无论多么诚心诚意地询问,可是他有错,都不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褚伯玉除了是男子,也是天子。天子如何会有错,纵然是有,也是旁人的错误罢。
宝扇自然没有愚蠢到,直言不讳地言说,是褚伯玉太过宠爱这只狸猫,才让它肆无忌惮地在皇宫乱跑。但若是一味顺从,便会有溜须拍马之嫌。褚伯玉既然开口询问,若是得到一个奉承的答案,想必定然是极其失望的。
宝扇沉吟片刻,稍做思索,柔声回答道:“陛下喜爱狸猫,多宠爱些也是人之常情。只狸猫躁动不安,怕不是因为陛下,而是……”
褚伯玉眉眼微动,追问道:“而是什么?”
宝扇瞧了一眼褚伯玉怀中的狸猫,两颊绯红如同红霞,她声音怯怯:“奴婢听闻,狸猫同人一般,也有七情六欲,其中公狸猫更甚。陛下这只狸猫,怕是……或许是……”
那番猜测太过羞人,宝扇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未曾说出口。但褚伯玉已经明白了宝扇的意思,他也曾经给墨玉寻过模样美丽的狸猫,但墨玉都瞧不上它们。
如此,该如何改变墨玉的躁动不安。
而缩在褚伯玉怀里的墨玉,显然听到了宝扇的话语,它胡须气愤地抖动,挣扎着要向宝扇扑去。
宝扇见状,面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在褚伯玉身后,柔声轻呼道:“陛下救我。”
毛茸茸的脑袋,被褚伯玉按在了怀里。墨玉被主子禁锢着,只能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