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钟香寒肆意妄为,是因为她在钟氏最为受宠,父母双亲,家中长辈,兄弟姐妹,都娇惯于她。可褚伯玉不同,他养在钟香寒膝下,时日不长。且刚学会走路,钟香寒便成了冷宫贵妃,褚伯玉在宫中受人冷眼。顺成帝不喜他,兄弟们有意排斥他,使计谋诬陷他。褚伯玉在宫中吃了很多苦头,听到顺成帝要送他出宫,褚伯玉以为是解脱,却是另外一个劫难。
前十二年,褚伯玉从未得到过关怀疼惜。无人教导他读书认字,明理通情,褚伯玉只能自己去学。褚伯玉有自己应对的法子,在被其他人殴打时,他会抱着脑袋,这样便能减轻疼痛。无饭菜可用时,他便去寻些野草果腹,总归腹部有食,不会落到饿死的下场。褚伯玉过得小心翼翼,宛如一只乌龟,试探性地伸出脚,探索着如何生存。但突然之间,有人告诉褚伯玉,他是这天下的掌权者,无人会违背他的意思,因此褚伯玉可以肆意妄为。但褚伯玉已经活成了懦弱的乌龟,面对母妃钟贵妃和舅舅钟将军的指导,褚伯玉想要尝试,想让家人接纳自己,但他动作缓慢。
这番模样,让钟香寒以为褚伯玉不肯,她蹙起眉峰,轻声道:“兄长送伯玉回宫去罢。”
褚伯玉刚要说出口的“好,我去地牢”,在听到钟贵妃的话语后,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钟将军身后,眼眶酸涩,心中却有“果然如此”的感慨。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愿意爱他,疼惜他。即使是有血缘亲情的母亲和舅舅,都嫌弃他懦弱不堪。
褚伯玉又缩回了,他刚刚想要挣脱的乌龟壳子里。
钟香寒来到地牢,百无聊赖地看着柔荑上的蔻甲,又望向地牢中满身血污的淑妃和六皇子,语气悠悠。
“之前先帝还在人世时,就常赞淑妃十指纤纤,分外动人,又命本宫多向淑妃所学。不过本宫学不来淑妃的矫揉造作,便只能废掉淑妃的双手,想来纵使淑妃去陪先帝,待见到了这双污秽不堪的手,先帝便不会再提,让本宫效仿淑妃一事。”
淑妃扬起脸,再不似待在顺成帝身旁的楚楚可怜,她浑身脏污,双手发颤,脸上却无丝毫恨意。
钟香寒向来看不惯淑妃这副模样,但凡淑妃附小做低,心中定然有一番筹谋算计。不过如今的局面,淑妃所求,无非是饶六皇子一命。
钟香寒听够了淑妃的柔声请求,红唇扯出轻笑,既没同意,也没出声拒绝,带着一众宫人翩然离去。
钟将军给褚伯玉请来了有名的大儒,做他的太傅。太傅教导褚伯玉许久,只道因为生平经历,褚伯玉心底怯懦。褚伯玉若是寻常人,这般性情倒是无妨,可他是帝王,理应杀伐果断,这般优柔寡断定然会被朝臣诟病。
钟将军闻言拧眉,他并非不疼惜这个可怜的侄儿,只是帝王大业,褚伯玉并不合适。钟将军甚至凭空生出莫名的念头,若是钟香寒另有一子,他们还有退路。
只是如今他们只有褚伯玉,便别无选择。
登基那日,褚伯玉在钟香寒和钟将军的陪同下,坐上了那个极尽奢华的龙椅。
钟香寒便坐在褚伯玉的右侧,此举并不合规矩,但在钟将军凛冽的眼神注视下,无人胆敢质疑。
臣子朝拜,万民恭贺新帝。
当年,改年号为河晏。
皇宫巷道。
一众小姑娘排着长队,从嬷嬷手中接过玉牌,再经过侍卫查验,才得以进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