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抬起头,粉白的眼睑如同杏核般红肿,却丝毫不折损其美貌。挺翘的鼻尖泛着红,和柔软的唇瓣是同一颜色。双眸宛如被清泉浣洗过,水波潋滟,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小毛驴险些遭遇横祸,只不过是她哭声连连的诱因。令宝扇心内不安的是,今日受难的是小毛驴,他日未免不是自己。她身子柔弱,手无缚鸡之力,云凝峰任何一位弟子,都能使用蛮力,将她束缚禁锢。宝扇声音轻颤,如同轻柔的蒲苇,倒在谢文英怀中,寻求一丝丝安慰。
“我怕……”
害怕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谢文英眸色渐深,思绪转动,不等他想出妥当的办法来,便被柔若无骨的手掌抓住了手臂,轻声细语道:“这世间诸多危险,我怕自己一时不察,便要丢掉性命。”
光是听着宝扇所说,想象到香消玉殒的景象,谢文英的一颗心,好似被高高抛起,坠入深不见底的沟壑中。
谢文英沉声否定着宝扇的话语:“不会,有我在。”
此话与情爱无关,更多的是责任心作祟。宝扇待在云凝峰的许多日子,谢文英已经习惯保护她,照料她,对于宝扇突发的心疾,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不似最初时那般手足无措。谢文英已经习惯了宝扇的柔软脆弱,或者说,他已经如同温水煮青蛙般,将宝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事,当作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宝扇的情绪逐渐平复,谢文英起身离开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绯红外衫。他黑眸微紧:依照宝扇的脾性,很少穿这样姝丽的颜色。
但谢文英并没有开口询问,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竟然开始注意起女子的穿着打扮,这样着实不该。谢文英心道:还是要勤加练习剑法,才能祛除杂念,心性清明。
待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宝扇才踩着锦缎绣鞋走下了床榻,她用温热的帕子,轻敷着两眼的红肿。看着菱花镜中,身穿绯红外衫的自己,宝扇柳眉微蹙。
菱花镜中,她面容微白,本应该是与这般艳丽的衣裳不相衬的,但唇瓣上的桃红粉意,与绯丽颜色交相辉映,显现出别样的美感。只是宝扇无心观赏,轻巧地将身上的外衫褪下,换了一件淡色衣裳。想起白季青的说辞,宝扇眉眼微暗,若当真是其余弟子的衣裳,为何替她换衣的,不是动作轻柔的女子,而是强硬有力的男子。
宝扇虽然意识不清,但那炙热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让人无法忽视。她好似被一只无名的野兽盯上了,将她视为盘中餐,手中物。宝扇眉目舒展,心中坦然。
她这般柔弱可怜,只会属于谢文英。同样地,正义凛然的谢文英,也只能归属于她一人。
宝扇去见小毛驴时,它正趴在马厩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现如今无力地耷拉着,前蹄弯曲,后踢绷直,连尾巴也沮丧地向下垂落,没有半分精神。
听到声响靠近,小毛驴竖起耳朵。宝扇的柔荑轻轻抚摸上它的毛皮,脖颈的左下方是极其突兀的白,缺少了油光水滑的鬃毛,显得可怜又可笑。宝扇的手掌极轻,声音也软绵绵的,让人不禁软下身子。
温柔乡,动容的不仅是人,连万物生灵也不例外。
小毛驴来了精神,伸直四只蹄子,发出轻快的嘶鸣声。宝扇轻声道:“还这般好动,这次只是损伤一点毛皮,下次……”
她轻轻拍打着小毛驴的驴脑袋:“下次,你就要被旁人当作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