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沉默片刻,还是如实道:“那间字画行我早晨路过时往里头看过,那铺面摆上出来的字画……大多都是赝品。”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劣质的那种。”
那胡掌柜说得好听点是做字画生意,说得难听点,恐怕就是个以仿制字画为生的赝画商。
他以前还住在县城时,最痛恨的就是赝画商。
那些赝画商不仅仿制赝品赚取不义之财,有些还会将收来的字画改名换姓,故意换成书画大家之作,偷梁换柱。
偏偏这种生意民不举官不究,就连官府都不会管,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那胡掌柜,他说欣赏贺枕书的字画倒不像是假,但要是真去为他的铺子供稿,会被用来做什么就说不准了。
贺枕书从小学习书画,那是他的兴趣所在,他从未想过用此道牟利,更不用去帮赝画商做事。
“那就不去。”裴长临明白了他的顾虑,道,“改明儿托人带个话去回绝了就是,就说……你夫家要你留在家里伺候,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
贺枕书一愣,皱眉道:“这哪能行?要是被传出去,不是叫旁人误会你不近人情吗?”
裴长临平静道:“我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多这一桩也无所谓。”
贺枕书:“可是……”
“不过你收了那胡掌柜的银两,若真不想去他的铺子,这笔钱得退回去。”裴长临打断他。
“这些我知道……”贺枕书摸了摸放在怀里的钱袋。
那锭银子放进去之后,钱袋终于变得沉甸甸的,揣在怀里都能感觉到分量。
着实是个不小的诱惑。
……真的很缺钱。
要帮裴长临找的药材还没有着落,就算真找到了买药的渠道,那一副药的价格,也比现在用的药贵上好几倍。
坦白而言,以他现在这处境,有人肯给他指条赚钱的路子就不错了。
哪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
贺枕书脑中两个声音彼此拉扯着,久久无法做出决定。
裴长临轻叹一声,拉停了牛车。
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无奈:“裴家的确不富裕,但还没到那么缺钱的地步,何况我自己也有些积蓄,你不必——”
贺枕书小声接话:“你哪有多少积蓄,不就有个几两银子藏在床底下,当我不知道似的。”
裴长临:“……”
这事连阿姐都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这些先不提。”
他轻咳一声,把缰绳塞回贺枕书手里:“就算家里真的缺钱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扮做我的夫郎,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就好,这些轮不到你操心。”
贺枕书愣了愣,疑惑地回头:“可是夫郎不就是该做这些吗?”
他爹没教过他应该如何做别人家的夫郎,这所有一切都是他嫁来这里之后,在几世的经验中摸索出来的。
在他的认知里,夫郎就是该操持家务,想办法赚钱。
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裴长临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对方脸颊上。阳光下,小夫郎眼神干净明亮,衬得脸上那枚朱砂痣越发惹眼,颜色鲜红。
裴长临心跳忽然加快几分,局促地移开视线。
“你自己考虑吧,我不管了,回家。”
这话题转得贺枕书险些没反应过来,他低低“哦”了一声,抓着缰绳回过头去。没过多久,又转头回来看裴长临:“你没事吧?”
裴长临语气有点不耐烦:“我能有什么事?”
贺枕书歪了歪脑袋:“可是你的脸好像有点红。”
裴长临:“……没有,你看错了。”
贺枕书:“耳朵也有点……”
“说了没有就没有。”裴长临面无表情扳过贺枕书的肩膀,让他看向前方,“专心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