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组靠前的好处变得很明显,在小组赛和淘汰赛之间他们有整整九天的缓冲期,热热闹闹地玩了两天才把出线的那股子兴奋劲给排解掉。此时依然还有最后两个组别的晋级名额悬而未决,他们尽可以高枕无忧地痛快看个热闹。
加迪尔在早晨醒来时脑子里就在想这件事,他在早祷感谢了上帝的安排,感谢漫长的时间跨度,让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至于影响到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的状态。一个宿舍里总共五个人,现在有三个他都很想躲着,只剩下拉姆……幸好还有拉姆。
对方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秩序感的人了,在混乱失控的生活里有拉姆这样的存在,让加迪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从床上爬起来,睡得倒是还不错,可情绪却依然沉重——最近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越发过载,让大脑难以负荷。他依然是起床梳洗,几乎有点不愿意照镜子,生怕看见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最后他还是看了,幸好,在镜面中出现的他依然是熟悉的样子,褪去了昨晚的那种红艳,似乎又变回了白开水的感觉。
加迪尔抿了抿颜色发淡的嘴唇,看着自己在阳光下干净到有种半透明感的肌肤和瞳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稍微安定了些。他今天起得比平时还早想躲开所有人,谁知道下楼时候拉姆竟然又已经在了——往常这个时候对方应该也就刚起来才对。
已经收拾整齐、显得十分清爽的拉姆却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依然和每一天一样举起手里的咖啡来,看着他笑道:“一起去吃早饭吧?”
加迪尔每天下楼时总能看见拉姆站在这里微笑,像是玩家和一个固定的游戏npc打招呼一般,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在他起床前都在做什么。如果让他去想的话,他也只能想到拉姆换好衣服洗漱完就下来煮咖啡了——可实际上对方的晨间生活远比他想象中要丰富。他认为还在睡眠中的室友也并不真的都在睡。拉姆和穆勒的许多谈话总是发生在他起床前,今天也一样。
“你告诉他就告诉他,别想再拿这个管着我*——”穆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黑眼圈打哈欠:“我自己已经讲过了,我才不怕。”
拉姆才不会是拿着失效筹码进行谈判的傻子,他很从容地回复:“是吗?你私下给莱万多夫斯基牵线搭桥,让他临阵变卦转会*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穆勒的脸色变了:“不要把工作掺和到私事里——这是拜仁的公事,你难道又不知道?菲利普?”
“我当然知道,但我没参与。”拉姆平淡地说:“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托马斯。你这么步步紧逼,加迪尔会受不了。”
穆勒似笑非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受不了?这是我们俩的事,加迪尔又不会和你讲,菲利普。这可不像分宿舍,和助教打声招呼就能改掉方案,把人抢到自己这里来——”
拉姆垂下眼睛,不再理会他虚张声势的讥讽,在关门离开前一锤定音:“只要我还是队长,他就在我责任内。这事没得商量,托马斯,别像条疯狗一样。”
和加迪尔熟悉的这个“生物钟超规律队长”不同的是,拉姆其实是个作息很随意的人。他的睡觉时间依据当天的事情决定,忙了他就熬夜,不忙就按点休息,第二天根据状态增减午休。能支撑这种任性作息的条件是,他总是能在五到十分钟内就陷入睡眠。他是个很擅长自控的人,控制呼吸,控制肌肉,控制思绪,甚至是控制梦境——他很少做梦。倒不是说他是那种毫无烦心事的傻子,而是正因为他深知自己大脑的负荷有多重,所以才格外要去控制,否则他能夜夜思虑到天明。一旦开始控制,睡眠对他来说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舒服或不舒服的地方了,就和吃饭、喝水、刷牙等等事情一样,只是生活中必要、但又完全不值得浪费注意力和情绪的活动之一。
这样惯常到无趣、近乎发苦的工具性质睡眠持续了很久,直到加迪尔的出现。
拉姆知道追求舒适和快乐是人类的本能,所以他从来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他人。但是对他自己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不能放任自己去追逐这种本能,他不允许自我溺爱和自我宽容。因为他知道舒适中固然有放松和慰藉,可也藏着向下和混乱的危机。如果他是个平和的小白领,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上班族生活,在周末懒洋洋地购物、补觉、休闲,那么他不会对自己这么苛刻,然而他不是。他不是可以去肆意享受生活的人,因为他有太多向上的欲望。渴望胜利,渴望权力,渴望秩序,渴望名望,渴望成就,渴望书写些什么……又或许这些只是附加的产品,他内心永远不满足的是向上的状态本身。有些人的人生总在快乐闲逛,而另一些人永远在不知足地攀爬,二者都没有对错可言,人各有志,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拉姆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梦想和野心,他生而与这种内在的力量为伍。所以当他第一次躺在床上、失去了惯常的控制力,整整半个多小时无法入睡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恼,而是惊讶——惊讶于自己的大脑也和别人一样不听使唤起来,非要在该休息的时刻依然充满愉悦地、好奇地……想着白天看到的漂亮男孩。
他惊讶于他看了那么多的细节,那么久的时间,以至于满打满算也就三小时的接触却留下了那么多信息,此时被大脑美美地拿出来翻来覆去地品。
拉姆甚至是在这样的时刻才意识到自己比赛时一直在无意识地打量加迪尔——当然了,那时候加迪尔还在踢前锋位,他盯防多一点也是正常的。可比赛时的凝视是纯粹的竞技,他看的是对方的跑位,是身体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