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她拨开那柄唐刀甩袖离去,看上去气得不轻。暗处的手下不忍道,“公子没消息这几日,少谷主一直在担心您。”

“我知道。”宋修说。

正因如此,他才没给纪雪好脸色。行刺一事原是私下谋划,未曾经得祖母同意,后出逃时他先送了纪雪出去,自己被困。今平安归来,若还对纪雪和颜悦色,她怕是更不知分寸。

两人在原地待了片刻,得知纪雪有影仆保护,宋修才松了眉头,他握紧手中唐刀,低声道,“回吧。”

……

相较玉宇琼楼的苏家,司徒家显得落拓。青石板铺成的长道无半点绿意,高门紧闭,檐下只有一丛爬山虎徘徊。

到了门口属下就不再和宋修同行了,他立在门外,沉默寡言的脸上透出一份担忧。

回来,是要受罚先的。

宋修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进屋后还未见人,便跪倒在地,向堂上的人磕头认错。

“不孝孙前来拜见祖母。”

太师椅上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双眼矍铄,见到失踪多日归来的孙子,话未发,手中的龙头杖便落到宋修背上。

“胡闹,这等身手就跑去行刺。若是被人当场拿下,你叫我是去替你赔礼道歉,还是给你收尸!”

收尸二字说的老妇人撕心裂肺,一口气喘不上来,跌坐在椅上咳嗽。

宋修不顾背后剧痛,匍匐前进想帮老妇人缓过气,不想被老妇人喝住。

“跪那,不许过来。”

老妇人瞪着地上的宋修,待呼吸平顺过来,这才道起此次种种。

“你叫苏池正看见脸了?”

宋修回道,“他只能怀疑,拿不到证据。”

这勉强算不幸中的万幸,老妇人摩挲着龙头杖上的旧纹,神色不虞,“我知你的打算,无法是想打伤苏池正,好将二十年之约推迟。可修儿你有没有想过,失败了有什么后果?”

宋修,“苏池正好面子,就算失败了,他也不会将二十年之约提前,逼一个重伤初愈的人决战。”

老妇人气到落泪,“他不会对一个重伤初愈的人动手,我就舍得一个初愈的人去拼命。不请自入便是贼,当场杀了都是轻的,修儿,你动手时就不曾想过我,想想亲人吗?”

这叫宋修无言,他跪在阴影处,听着老妇人的悲泣,莫名想起窗边的苏暮。

她哭时不曾大闹,泪水滑过腮边也不会抹去。只望着宋修,眼中的光就那样暗下去。

待气息平复,老妇人又问,“你在苏家这么久,是谁助的你?”

这话叫宋修下意识提了心,他不敢抬头直视老妇人的眼睛,生怕被揪出在说谎,“不曾,苏家下人懒散,故而得了机会。”

来之前宋修已经练了上百回,如今拿到老妇人跟前,只待结果。

一事还未过去,老妇人又问起一事。

“修儿,你的剑穗去哪了?”

这话来的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宋修垂下眼眸,“打斗中沾了血,怕泄露气息,便毁了去。”

屋内屋外无人说话,老妇人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孙儿,许久后她道,“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妹妹吧。”

……

又一轮明月升起,醒来的苏暮坐在床上,听归来的侍女给她念唱戏台种种。

“真有那么好听吗?”年纪尚小的苏暮脸上只有困惑,她晃着小腿,心不在焉着,“这个不好玩,咿咿呀呀的,没意思,下回不叫了。”

一听这话侍女急了,她卖弄起自己喜爱的戏班子,说起它在外头有多受欢迎。

“东边的司徒夫人可喜欢《琵琶记》了。”

说着她还唱了里头几句词,戏词没能引起苏暮的兴趣,倒是那句司徒夫人让苏暮多问了几句。

“司徒夫人,和太素夫人一样吗?”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小声和苏暮道起那位司徒夫人。

说是夫人,准确来说是老夫人。这位司徒老夫人岁数很大了,乃是二百前的人物,以足智多谋而闻名,素有灵安三智之称。昔年灵安域有难,便是她一手妙计定了太平。

“她是司徒家说一不二的主,别说司徒公子,城主都要让她三分。”

“不过近些年没怎么露面了,八成是儿子儿媳都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好受。”

“她活该,谁叫司徒家抢咱们家的,还害老城主丢了性命。”

侍女见苏暮一脸好奇,忍不住提醒苏暮,“小姐还是少问这些好。”

“司徒家和咱们家关系不好,仇大着呢。”

“见了面会下死手,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杀父之仇。”

苏暮小大人装懂,“就是说,爹爹听见司徒家的好消息会生气,坏消息反而高兴,对吗?”

“对对对,我们小姐就是聪明。”

两个侍女说完打算哄苏暮再出去顽一场,不想被外边进来的小丫鬟逮个正着。她大骂让两人滚下去,又取了外衣给苏暮披上,一脸担忧,“小姐怎么也不注意身子?”

苏暮一只手撑在床沿,大约怕小丫鬟念及,又主动钻回被窝躺下,向她打包票,“我挺好的。”

小丫鬟无奈叹气,只得随苏暮而去。

等人离去,苏暮的手才从被窝中抽出,她把玩着宋修留给她的剑穗,眼中笑意浅浅。

她很好奇,若是那道以白诋青的功法被人道出,修哥哥会有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