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一如年少时那般捶他胸口:“不必顾虑那么多,我等只需直道而行便是。”
“若非念着这句,我恐怕初上任就沉进淤泥里去了。”
施允直直看向柳贺:“泽远,我在陇州已极是艰辛,你在扬州之艰辛恐怕要胜我数倍,但即便相隔千里,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张相如何,言道如何都不会更改我的想法。”
“你是要故意惹我哭吗?”柳贺道,“此次相遇,又不知哪年能够再见,你路上小心一些,与人相交时莫要太直,软一些也没有什么。”
“这是柳府台的经验之谈么?”施允笑了笑,“我在陇州都听说过你的威名。”
“只是对好友的诚挚之言。”
柳贺送施允上了船,缆绳刚刚解开,就见施允冲他作了一揖:“泽远,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君之志向终有能践行那日!”
柳贺回他一礼:“你我共勉。”
施允远在陕西,柳贺虽在书信中知晓他近况不错,可见过真人之后,柳贺才真正放下了心。
他当年之所以刻苦读书,是为了改变家中的境况,为官之后,柳贺心中希望百姓们能够过上好日子,但同样挂念着自己的好友,期盼他们能够一切安稳,他注定当不了海瑞那般无私的清官,一切只是尽己所能。
施允离开之后,柳贺的确郁闷了几日,不过衙门中的事还是要继续处理,容不得柳贺怠慢太久。
临近年节,柳贺邀请了本府士绅及大商人聚在知府衙门,先向众人放个风——万历四年起,他便要严收本府商税。
姜通判早知柳贺有意多收税,此时听了柳贺要求,他仍有些心惊肉跳:“府台大人,真要如此?”
柳贺提起笔:“姜通判,本府的话你未听清吗?”
“可若……若他们不愿至呢?”
柳贺道:“难道要本府亲自去请吗?”
姜通判不由在心中嘀咕,他在扬州府不短了,府中大商人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主,若是没有获利,就算知府威严再大,他们也是不愿理会的。
他还等着柳贺下一步安排,然而柳贺心思似乎沉在文章上了,姜通判站在这边半天,柳贺都未吩咐他一个字。
姜通判只能悻悻退下了。
他暗想,柳贺这话说得轻易,若是阖府士绅都不给他这个面子,到时候丢脸的又是谁?
总之不是他姜通判。
姜通判已经料想到,他派人去府中大户家中说明时,那些大户不耐烦的神色了。
人一旦富了,就容易变骄横。
但柳贺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姜通判就算不愿得罪人也得去干,否则他可能落到程通判那般下场,柳贺还常与属官们说程通判劳苦功高,他却是只见着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