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的声音消失了,寂静像白色的雾气一样垂荡在林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就像湿滑的毒虫一样爬上后颈。
遮天蔽日的绿植覆盖了视野,世界安静得如同梦境。所有人就像脚下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对零号实验样本知道的不多,但唯有一件事,她很确定。
——它很愤怒。
也许是几天没吃东西所以愤怒,也许是因为在地底被囚禁了二十多年所以愤怒。原因如何并不重要,因为结果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
第一个人影飞出去时,其他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着树干折断的声音,人类的四肢伴随着鲜红的雨水一起落了下来。
激烈的枪声撕碎了寂静,人们从梦中惊醒。但现实和噩梦没有分别。铁灰色的蛇鳞在视野的边缘一闪,她扑到地面上。下一瞬,人类的惨叫戛然而止,被撕碎的肉块飞落到她面前的土壤里,血淋淋的手表仍戴在那截手腕上。
墨绿的世界剧烈摇晃,仿佛想将背上的人类甩下去。她紧紧抠住地面,腐殖土的气味被硝烟和鲜血的气息掩盖,一具尸体挂在她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上,尖锐的树枝透胸而过,殷红的血迹沿着手指不断淌落。树根的地方落着一把枪。
她爬过去,短短的十几米,漫长得仿佛用了一个世纪。她抓起枪躲到粗壮的树干后,检查了一下那把枪的情况。枪的保险已经被人打开了,但里面的弹匣还是满的。
是瞬间的死亡。
附近的枪声逐渐变得零碎,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哀嚎。她从树后观察情况时,正好看到那个身影将一个成年男人撕碎,从嘴角裂到喉咙,又从喉咙撕开胸膛,就像撕纸一样,那双苍白而强壮的手臂将猎物拎起来,骤然往两边一扯。
人皮袋子里面的东西哗然淌落。
粗壮的蛇尾坚硬似铁,同时又像锁子甲一般灵活。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士兵上半身突然飞了出去,被巨大的蛇尾抽到树上,拍成血肉模糊的形状。
她立刻缩了回去,明明没有发出声音,片刻的寂静后,她头顶的树干突然被横扫的蛇尾拦腰折断,木屑飞溅而出。整棵树发出一声不祥的脆响,朝她藏身的方向倒了下来。
癫狂的人声伴随着枪声响起,似乎暂时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她脱离巨树的阴影,朝实验样本的方向举起枪。地面剧烈震动,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她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只要她扣下扳机,只要她现在扣下扳机……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无限拉长,脑海里理智的声音变得无比遥远,她和那双碧绿的竖瞳四目相对,艳丽的虹膜中间裂开一条细长的裂缝,如同漆黑的海沟——他看到她了,正如同她看到了他一样。
那是一张人的脸,深邃的眉眼、苍白的脸庞,同时又不像一张人的脸,比起人类更接近博物馆里的大理石雕像,透露出不属于此世的冰冷和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