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瞥了一眼汤蛊,李恭揭开荷叶盖。
皇帝拿起小勺,略略尝一口,叹道:“这个汤盆,朕记得是陈家从海上运来,特地献给朕。那日朕见秋娘身子虚,便将此物赏下,吩咐她日日炖些汤。”
李恭笑道:“皇上向来最是体恤娘娘们的。前些日子,奴才途经御花园,恰逢李美人们小聚,她们都在感念皇上的恩宠呢。”
皇帝笑笑,摇头不语。他一勺勺慢慢将汤喝完,方道:“近日的奏折堆得越发高,朕实在是力不从心了。罢了,你去跟刑部的说,此事就按安王说的办吧。”
这话李恭不敢接。他恭敬应是,轻轻地退着走出去。
皇帝凝望着紫豪,若有所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年,或许是他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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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然而过。红墙黄瓦,重檐庑殿,李韬隐的寝宫隐在一丛茂密的修竹中。一条碎石甬路通向寝宫门口,奇怪的是甬路边上跪着一个丫鬟,看样子已经跪了很久。
寝宫里寂然无声,只有香炉里的白烟袅袅而起,可却遮不住殿中的药味。轻烟罗制成重重帐幔,角落里摆着烈烈菊花。
李韬隐轻轻揭起帐幔,凝眉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梦中她仍紧蹙双眉,不时颤栗两下,如受惊过度的小奶猫。她已换上干净衣裳,脸颊上的肉还是没养回来,越发可怜。
李韬隐如往常一样,先避开她身上伤口,轻轻抚摸着安抚一番,这才取出一瓶药膏,慢慢涂抹在她的脸颊和身上。
她受惊过度,一被人触碰就战栗不止。奇怪的是,她似乎认得李韬隐身上的味道,对他的触碰并不排斥。李韬隐便遣开紫瑶诸人,亲自上药。
王福忠放轻脚步,走进来递上一张方子,悄声禀道:“王爷,这是新的药方。王太医说了,苏姑娘已无大碍,这两日便会醒来。”
李韬隐看他一眼,放下帐幔,起身到旁边椅上坐下:“她身上这些伤,能好吗?”
王福忠笑道:“王爷如此悉心照料,又不吝惜玉容膏,每隔一个时辰就给姑娘擦上一遍。王太医说,姑娘定会恢复如初。”
说到玉容膏,李韬隐就想到门口跪着那个。他捏了捏眉心,道:“玉荣跪了多久了?”
“回王爷,苏姑娘昏迷多久,她就跪了多久了。如今算来,正好是七天了。”
“用人参吊着,别让她死了。”
“是。”王福忠脸皮一抖,忍不住瞅一眼紧闭的帐幔。
虽说做下这样的错事,可满打满算,玉荣跟了王爷也有十二年了。如今为了里头这位,居然说弃就弃。这也罢了,还不给人个痛快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