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书继父的情况稍微好转,已经能吐字说话,但呼吸还是微弱,舱门一开,便被担架抬了下去。
意外的是,跟在医护人员背后的,还有两位乘警。
在机长的示意下,上前就要将先前那个叫嚣着要投诉还推搡宁佳书的老头一并带下飞机去。
“你叫来的?”宁佳书目瞪口呆,压低声音回头问霍钦。
男人没答她,迈开两步上前和那边的乘警交代事情的经过了,边说着,边把宁佳书的右手拉出来,示意两人看,“这是刚刚在推搡过程中,我们机组成员受的伤,身上还有更多……”
那头等舱的乘客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神气,任他老婆一边哭,一边捶他埋怨。“刚刚就叫你算了算了,你不听,你在家这样也就算了,到外面还这么大脾气……”
哭着,她又跟乘务组道歉,又跟宁佳书鞠躬,“我代我老公给大家说声对不起,他就是性子急,不是故意的,下回不会再犯了……”
宁佳书都不清楚霍钦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呆怔怔看了半晌,才上前揪住他的制服袖子,压低声音问, “真要把他带下去啊?”
宁佳书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放地面,她做那么多手膜,话这么大价钱养护身体,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精致,谁要敢对她动手,她都能跟人打起来。
可在天上,那就是她的工作,看过那些在洗手间里委屈抽泣的小乘务,其实她的工作已经幸运很多。
这一次确实是事发有因,男人赶着去女儿的婚礼,加上他老婆受气样跟宁母实在很像,她到底觉得不忍。
霍钦回头看一眼,扯掉宁佳书拉紧的袖子,握住她的手。
细长而冰凉。
宁佳书不知道,她把自己看做狠心的人,可很多时候,她的心又比许多人都要软,只是外强中干。
事情最后以两方各退一步告终,男人低下头颅,对机务组和在场的每一个人诚挚道歉,然后乘上了申航准备的替补航班,即刻起飞去往罗马。
霍钦在洗手间里,帮宁佳书清洗伤口。
口子其实不深,本来飞机降落时候血痕已经干涸了,后来又不知道刮到了哪里,才重新淌出来。
“还生气啊?”他用棉签沾掉血迹,抬头看她。
宁佳书坐在盥洗台上,任他拉着手,垂着睫毛不做声。
其实宁佳书真的生气时候不是这样的,她会全身戒备,扬起唇角,用最睥睨的姿态攻击或嘲讽对方,这么垂眸冷战,气鼓鼓像个花栗鼠的样子倒是少见,很可爱。
“你在气什么,说说看?”霍钦贴上创口胶布,“要是有道理,我会道歉的。”
“我发现你总把我往坏里想。”宁佳书终于抬头,她轻踢霍钦的小腿,“就因为我坏,我讨厌他,所以故意不返航?我说到罗马再降落就真的那么没道理吗?”
“有道理。”霍钦点头,“可是乘客的生命安全大于一切,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应该尽力避免。如果飞到罗马只能在空中盘旋无法降落,再或者降落的过程中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或颠簸加重乘客病情,那个时候的悔恨,一定比返航来得更深刻。”
“在飞机上时间紧迫,来不及一一细说,是我口不择言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