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说什么呀!我爹爹怎么可能看错人!杨大哥洞玄知微,早就成竹在胸了!这种小案子,又怎么会难倒杨大哥!杨大哥是觉得这案子太简单了,留给你这个推官来措置就够了!”
人都说童言无忌,但宋风雅年纪也不小了,却仗着父亲大人的威势和名声,一点都不留情面,针尖对麦芒,搞得陈棋泰也是尴尬到了极点。
这种纨绔子弟可不是他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吏所能理解和冒犯的,而且他对宋慈素来崇敬,虽然宋风雅蛮不讲理,言语更是没带任何客气,但陈棋泰总不能跟一个女人较劲啊。
陈棋泰颇有一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连孔圣人都说过,唯小人和女人难养,他陈棋泰也只好咽下这枚苦果了。
“大小姐说得是,杨大人早已勘破了其中奥秘,恕本官愚钝,不如让杨大人说一说他的发现,点拨一下本官,也好让本官尽快结案,毕竟牵扯到知府大人,这一天没有着落,整个江陵府都不得安生不是?”
“再说了,宋阁老已经重掌湖北提刑司,若事情闹上去,最终还是要麻烦宋提刑亲自来一趟,既然杨推吏是宋提刑看中的人,我想杨推吏应该不会让宋提刑舟车劳顿地赶过来吧?”
陈棋泰也是官场老油子,这番话说得客气卑微,实则绵里藏针,也就宋风雅这种直爽的女孩听不出来,宗云和王不留以及杨知县等人,听了都是直皱眉头的。
宋风雅却觉得陈棋泰言之有理,当即朝杨璟说道:“杨大哥,既然这推官这么识相,你就教教他,让他安心一些好了,我知道你一定看破了这案子,对不对?”
杨璟本来就只是故作姿态而已,见得宋风雅毫无条件地认可他,又满脸期待,杨璟也就装不下去了,当即笑道。
“大小姐说得没错,杨某确实看破了这案子,推官大人也不必惊慌,杨某回去之后,知府大人自然会回来的。”
杨璟虽然这么答应着,但终究没有说出缘由来,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抓狂,就好像大家都期待着一个秘密,可杨璟这个知情人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犹抱琵琶半遮面,真是让人恨不得撬开他的嘴,直接将秘密掏出来!
陈棋泰终于知道杨璟是在故意摆架子,却又实在好奇杨璟看破了些什么,又是如何看破的,当即耐着性子道:“杨大人说知府大人会回来,却是不知道知府大人如何回来?何时会回来?”
杨璟见得满屋子的人都用想杀人的目光看着他,也有些承受不住,朝陈棋泰说道。
“知府大人如何出去的,就会如何回来,至于何时回来嘛我这个小推吏一走,知府大人马上就会回来了”
杨璟这话说得神神叨叨,闹得大家更是云里雾里,让人抓狂到了极点,便是宋风雅都看不下去了,嚷嚷着让杨璟说出具体实情。
可杨璟却守口如瓶,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竟然真要走出房间去!
陈棋泰等人气得脸都绿了,连杨知县都恨不得拖住杨璟暴揍一顿,可杨璟却还是要往门口走。
正当此时,门外守候着的那些奴仆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老马夫的打扮,一直混在牟子才的长随之中,拦住杨璟的去路便高声道。
“杨推吏说得对,他这一走啊,本知府就回来了,哈哈哈!”
这声音一传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便是杨知县,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伪装成小厮的牟子才,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过得许久,他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抓住牟子才的肩膀道:“存叟,你这是干什么!你让愚兄好生着急了!”
杨知县与牟子才是同年,又同朝为官,曾经一同对抗奸佞臣子,乃是清流文官之中的青壮派,两人也是志趣相投,平辈论交,杨知县称呼牟子才的表字存叟,可见两人交情匪浅了。
这牟子才也是个妙人,风流倜傥又嫉恶如仇且机敏多谋,宁宗嘉定十六年的进士,到了理宗朝,已经是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崇政殿说书,太常博士等等。
这些官职都是待在皇帝身边,要么记录皇帝的日常行为,要么给皇帝说书讲论经典,陪皇帝读书,那是皇帝再亲近不过的臣子了。
牟子才后来还当上了礼部尚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可以说,牟子才是典型的宋朝文人,平日狂放不羁,关键时刻又能保持理性和克制,风花雪月骄奢靡靡,可又不曾忘记修齐治平的文人使命。
见得杨知县那疼惜的埋怨,牟子才也哈哈大笑,仿佛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一般开怀。
这位新任知府笑了一会儿,这才走到杨璟的面前来,朝杨璟笑道:“早听说杨贤兄身边有个好生厉害的推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江陵人才辈出,杨小友当是个中翘楚,难怪连宋阁老都不吝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