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杨璟先前的推断,杜可丰的生鸦片应该来源于周文房,而周文房入狱没多久,杜可丰应该就断了生鸦片的来源,无法继续服用,这才出现了戒断反应。
苏秀绩中途离开宴席,如今又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他给杜可丰带来了鸦片膏?
如果苏秀绩能够拿到鸦片膏,那么早在周文房入狱之后,他完全有能力给杜可丰供给鸦片,为何拖到现在才给?
亦或者说他本想着让杜可丰因为戒断反应慢慢死去,但今日才发现杨璟的江陵之行,是盯上了杜可丰,由此而给杜可丰送来大量的鸦片膏,借此来毒杀杜可丰灭口?
可他的动机又是什么?苏秀绩也是沉船案的主要调查人员之一,周文房的落网也有他的功劳在里边,如果杜可丰与周文房有牵连,他又有什么动机来害杜可丰?
这些念头和疑惑一个个飞速地从杨璟脑海里闪过,其实他不知不觉已经将苏秀绩当成了嫌疑人之一,只是这个男人太过清白,本身又是调查者和监督者,又找不出动机或者更深层的秘密,可又不能将他排除掉,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抓狂。
杨璟也只好暂时压下这些疑问,既然已经确定了杜可丰是生鸦片中毒,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宋慈和那些老郎中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但罂粟这种植物是外来物种,又并不多见,他们无法找出病因也是情理之中的。
见得宋慈摇头,那些老郎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大名鼎鼎的宋慈都没办法,他们的心里也就平衡了。
黄政敏见得此状,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杜李氏一看这光景,又要抹着没有一滴眼泪的眼睛干嚎,却被黄政敏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杨璟虽然将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的注意力开始投在了杜可丰的身上。
杜可丰已经五十出头,身材矮胖,大腹便便,将薄被撑得像个山包一般。
他的眼眶乌黑深陷,显然是纵欲过度,而后又遭戒断反应的折磨,整个脸颊都瘦得凹陷了。
杨璟等到宋慈站起来,才靠近床边,但见得杜可丰面色苍白无血,抬了抬手脚,发现四肢无力,扒开嘴唇,里头的粘膜发绀,眼下处于半昏睡的状态,呼吸深而慢,嘴唇不断翕动,无声地喃喃着些什么。
杨璟扒开他的眼皮一看,杜可丰的瞳孔已经缩小成针尖样,杨璟用烛火晃了晃,发现对光反射还是存在的,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这生鸦片中毒可分为三期,初时是亢奋的,表现为面色潮红,心动过速,而且会有很强的舒适感,到了后期则是完全昏迷,血压和体温会下降,皮肤湿冷,反射也基本上消失,渐渐走向死亡。
而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老郎中催吐得及时,杜可丰的中毒只是发展到了中期,杨璟还是自信能够救得活的。
若是其他的毒物,或许杨璟也是无能为力,但鸦片是提取可卡因等毒品的原料,杨璟担任法医之时,对这些毒品做过专门的检验和研究,而且还参与了缉毒大队的一个专项课题,所以心里有着很大的把握。
虽然心里有好几个救治方案,但受限于药品条件,杨璟只能做了些折中的考量,稍稍沉吟,便修改了一个方案。
这些个老郎中见杨璟毫不客气地查看病人,心里都有些不悦,连宋慈老大人都束手无策,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若是在酒宴上结交关系,杨璟或许还会有所顾忌,但现在已经成功接近杜可丰,眼下又是救人如救火的紧急关头,他也就不能分心去顾及这么多了。
虽然进行了催吐,但杜可丰的体内还是有着不少的残留,所以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清除这些残留,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洗胃了。
如果在现代,可以用温开水送服碘酒,而后用低浓度的高锰酸钾或碳酸氢钠溶液来洗胃,在内服硫酸钠导泄,喝些牛奶和蛋清之类的来保护胃黏膜。
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都没有,杨璟毫不客气地走到老郎中们的面前,在他们的药箱里头翻了起来。
没有碳酸氢钠不要紧,如果能够找到碱水也是可以的,但他对宋时的生产技术不太了解,这些碱水需要在天然的盐碱地产出,在郎中的药箱里那是找不到的。
好在他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芒硝,眼下也是救急,毒副作用也就考虑不了那么多,权当代替品来救急。
至于导泄,可以用泽泻大黄之类的中药,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这些老郎中本来就觉得杨璟装腔作势,故作高深,故弄玄虚,如今见得他取用芒硝,顿时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