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们得令,三下五除二便褪下周文房的裤子,将他摁倒在刑架上,那牢头亲自操起板子,这才朝杨知县问道:“大老爷,打多少?”
杨知县眼皮也不抬,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本官没喊停,就一直打,着力打!”
牢头脸色大变,下意识往杨知县的双脚扫了一眼,发现杨知县双脚尖向外,呈八字,心里会意,便开始啪啪啪打起板子。
这打板子也是一门技术活,经验老道的人来行刑,看着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打得震天价响,打得皮开肉绽,却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三五天就能下床也是有的,而有些却声响沉闷,表皮没什么伤口,骨头却被打碎,拉回去也活不过两天。
据说经验老道的衙役练习打板子的时候,先用衣服包石头,打完之后衣服没事,石头碎完,这就是外轻内重,另一种则是用衣服包着一摞纸张,打完之后衣服破烂不堪,纸张却丝毫未损,这就是外重内轻了。
犯人家属为了让犯人少受点苦头,常常向行刑的衙役塞钱,看似打得惨不忍睹,实则并未伤及根本,这也是这些衙役赚钱的手段之一。
牢头之所以要看杨知县的脚尖,也是因为这里头的不成文规矩,如果脚尖朝内,那么就狠命往死里打,外头看不出太大伤势,却将骨头打成渣子,如果脚尖朝外,则表示要留犯人一口气。
周文房的价值自不必多言,杨知县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糊涂到真个将他给活活打死,但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这牢头是个老手,板子到肉便皮开肉绽,真真是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璟不明此道,见得如此惨状,也是生怕真个儿将人打死了,可见得杨知县气定神闲信心满满,也不好说些什么,这周文房倒是不多时就疼痛难忍,昏阙了过去。
杨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吩咐道:“将他泼醒,本官要问话了。”
杨璟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第三十七章 走水
第一缕晨曦透过铁窗,溜进了巴陵县衙的大牢,潮湿的大牢仿佛进入了第二个轮回,阴森的气息被驱散干净,看着那阳光,便让人怀念暴晒过的被子的气味。
杨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长长伸了个腰,旁边的杨知县同样萎靡不振,脸色并不好看。
夜审并不顺利,无论他们问什么,周文房只是闭口不言,即便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牢头和狱卒们虽然已经轻车熟路,诸般刑具也是一一登场,在周文房的身上留下各种伤痕,烙铁早已将周文房身上的肌肤皮肉烫得一片模糊,期间也不知用冷水泼醒了几次,这个硬骨头却如何都不肯开口。
刑讯拷问的诸多手段让杨璟眼花缭乱却又触目惊心,他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的屈打成招,为何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案了。
这种程度的刑讯逼供和拷打折磨,杨璟自认是没办法扛过去的,换成是他,说不定早就招供了。
本想着尝试一下自己的逼供手段,但天色已经亮起来,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周文房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怕是不堪折磨,也只能暂时作罢。
经过一夜的折腾,杨知县已经很疲乏,听杨璟说要去搜查周文房的住处,希望能够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是欣慰不已。
县衙的捕快虽然不少,但如今都分派有任务,连捕头王斗都带着衙役看守着李婉娘的住处,一时间也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
思来想去,杨知县便让人跟县尉打了一声招呼,让他调拨了几名弓手,交给杨璟来指挥调用。
县尉这官职由来已久,到了宋朝,县尉是基层武官,负责地方上的除暴安良,缉捕盗贼,防备叛乱的工作,其辖下设置弓手二十名。
这弓手并非单纯的弓箭手的意思,是有固定配额的,分拨给巡检司和缉盗所等听用。
到了南宋,弓手的数量也就多了起来,原本直属于县尉的弓手性质也发生了变化,一些大县的弓手甚至多达数百名,而弓手的职责原本是专门缉捕盗贼,不得作于他用,但到了后来,弓手也如手力之类的衙役一般,被用在其他地方。
比如巴陵县,大牢里头的狱子很多就是弓手,而王斗手下的捕快其实也是弓手,这些开支都需要从县衙的地方财政里头拨付,所以弓手也就变成了万金油,哪里有差遣就去哪里。
杨璟担心周文房被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幕后之人会提前毁灭证据,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带着弓手前往周文房的住处进行搜证。
走出县衙之后,杨璟才发现街道上雾气蒙蒙的,一些飞虫悬停在半空之中,嗡嗡飞着,两边的商铺也纷纷打开门做生意,摊贩也渐渐开始上街,处处都散发着食物的热气和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