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脸去,留神戴申的表情。
戴申脑子里却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只充斥了徐采的一番剖析。
“温泌隐身蒙山,意在太原。太原据山河之险,控五原之都邑,进可攻,退可守。君若南进,恐被掣肘,其虎视眈眈,又有趁虚反攻之险。举事之初,宜先正名目,京都不可不夺。温泌横亘河东,其势愈壮,伺机而动,可为大患,太原不可不取。今左夔丧于晋阳,温泌兵临城下,卢燧有投诚之意,大君宜假十万兵众佯攻京都,连夜鸣金鼓噪,高燃烽火,引温泌大军南下勤王,再暗度陈仓,悄然夺取太原,趁势收取河东,集结兵力,一举平定中原。”
戴申猛然站定脚步,徐采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佯攻京都,实取河东。知道温泌就在太原,他沉寂多日后,突然有些兴奋起来。
“叫朱邪诚义。”他返回衙署,急招番将,依照徐采提议,命他兵至关口,鸣金鼓噪,高举旌旗,虚张声势。
袁定方急了,追着戴申出了衙署,“使君,属下要领兵去京城!”
戴申皱眉,断然说:“你不能去!”
袁定方满脸横肉一起绷紧了,怒视着戴申,把腰刀猛然一收,撞得铠甲铿锵作响,气冲冲地走了。
秦住住欲言又止,见衙署里众目睽睽的,也不好开口,待回了私邸,戴申换衣服的时候,才提了起来,“你有意要派袁定方去河东,为何不直言相告?他当你不肯重用他,气得脸都黑了。”
戴申把腰带丢在一边,不以为然道:“这个人虽然勇猛,却蠢得很,不必跟他说那么多。”
秦住住接过他解下来的铠甲,摇头道:“你不信任他,让他怎么信任你……”
“别说了。”戴申被吵了半晌,已经烦不胜烦。他忍耐着暴躁,宽衣往榻上一躺,手臂横在额头上,闭眸安静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自嘲,他说:“我倒想像徐采一样,一张口就能许人以千金。人都道陇右势大,实际捉襟见肘,难以为继,我不像个沙场拼杀的将军,倒像个每日要为生计发愁的管家婆。”
秦住住不意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笑了,“怎么这么说?”
“二十万的大军,人要吃饭,马要吃草,一月就能耗尽凉州半年的收成。吃不饱,就要作乱,”戴申把手臂放下来,一双黑眸带着淡淡的厌倦,“晁延寿他们谁知道,我才二十多的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太累了。”
秦住住温柔地抚着戴申的眼角,说:“我知道。”他的乌黑的鬓发中有几丝灰白,她眼尖看见了,怔了一会。
戴申没有察觉她的落寞,兀自想了回心事,他兴致盎然地盘腿坐起来,说:“等徐采回来,我要好好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