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也不是没想过法子,抹额坎肩也做过,只似石子坠入深潭里,没有丝毫响应。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奚娴也知道她想要有出路,便只能攀上嫡姐。
但她的目标不一样,她不再想要通过嫡姐得到什么利益,只要嫡姐不捣乱,她能嫁人便是了。
至于李愈,在奚娴看来此时放弃为时太早。
她承认自己不是甚么好人,但若能嫁得李愈,她不会做的比旁人差,反而会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婚姻。
奚娴愿在小小的一方后宅,相夫教子,看遍后世繁华,遥祝那人丰功伟绩,名垂青史,而他们也各生欢喜,都追随自己的夙愿去。
故而比起嫁给不相识的殷实人家,奚娴认为自己对李愈知之更深,晓得他风清月朗,正直不阿,也晓得他毕生没有娶妻。无论是甚么原因,哪怕李愈有断袖之癖,奚娴也甘愿受之。
因为她所求从来不是爱情。
没过两日,姨娘便开始阵痛分娩,奚娴坐在外头,还记得前世那日,她手心冰凉沁汗,整个人呆呆坐在女儿墙上。
外头是一轮枯寂的月亮,爹爹不知在哪里逍遥,她看见产房里的人打了帘子出来,铜盆里盛着血色的水,在月光下诡异荒诞。
她只是面色惨白,呆呆坐着,姨娘的声音一轮譬如一轮细弱,到了最后,她似乎听见一声“娴娴”。
奚娴紧紧攥着衣角,帘子悠悠晃动着,却再也没有人出来,四下一片死寂。
视线模糊中,有人匆匆告诉她,让她回避,又叫丫鬟带她下去,把身上水红色的裙子换了。
奚娴固执不肯走,缩在墙边像是一只鹌鹑,满眼都盈着泪,喉头酸涩哽咽说不出半个字,只是嘴唇不停发抖,进而干枯萎靡。
她想起母亲小时候,在四合院里抱着她,为她唱故乡的民谣,身上香香的,还指着绒布似的夜空为她数星星。
母亲告诉小小的奚娴,总有一天,娘也会上去,在那儿保佑你,瞧着你。
奚娴便呜呜哭起来,抱着娘亲的肩头,扁着嘴告诉娘亲,她才不要娘上去。
后来她们进了奚家,娘亲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她甚至不被允许叫她母亲。
娘亲也忍耐着,承受着来自王姨娘和奚娆全部的恶意,却固执教会她做个善良容忍的人。
那日的晨光洒下肩头,不切实际暖得像是冰冻。她才慢慢开始相信,姨娘死了,她血脉相连的弟弟也死了,都死了。
姨娘是农女出身,家里为了给姨娘的哥哥换赌债,便把她提脚发卖了。
那时与她一样年少的姨娘,坐在破旧的骡车上,看着远方农舍昏黄的灯火越来越远,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皱巴巴,木讷低下头,心里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姨娘被买去,转手送给爹爹当外室,没有半分自由,迫不得已、随波逐流,更没有奢望,只想好好活着,不要再被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