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掠影在视线中凝聚, 一瞬而过,广告牌, 驻足的路人,地下通道绵长, 寂静。
仿佛所有的罪孽都顺着疾驰而过的轨道慢慢洗涤殆尽。
林择深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见她眉眼恹恹的,小下巴线条细柔, 在不算明亮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精致的过分,而显得脆弱。
“丫头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传闻,关于地铁的。”
时鹿依旧呆呆的没什么动静,只是盯着车窗看。
见她没个反应,男人并不恼, 清了清嗓子也不管她听或不听,开始缓慢陈述:
“据说末班地铁会载着现代城市的‘幽灵’, 让他们魂归故里。”
时鹿原本一动不动, 听到魂归故里,有了一点反应, 她吸了吸鼻子,将手臂搭在了男人脖子处。
林择深满意的勾唇,头靠着椅背,接着说:
“我们现在在地底下, 这里几年前还是废泱泱的烂泥土,城市不断地发展,生产加工,包装,这里变成了四面盘踞的地下铁轨,这里藏污纳垢,存着大量的废气,但是搭乘的旅人无一例外都会驶向光明。末班地铁如果是独自一人一定要小心,指不定啊。”
男人说着说着把自己逗乐了:“指不定我俩身后就尾随着什么幽灵。”
其实他们搭乘的并不是什么末班车,整个车厢里现在也不只有他们两个。
但奇怪的是,他俩真就像是一个隔绝于周遭环境之外的独立体。
两个孤单而又纯粹的灵魂,相互取暖,相依为命。
时鹿听完,原本无甚表情的脸开始有些生动,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兀自笑了一会后天真开口:“那潘盼也会魂归故里,对吗?”
男人抿唇苦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那当然啊——”
“她早就该这样了。”
***
回到家,时鹿沾枕头就睡,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林择深帮她关掉灯,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临走前凑近她的耳朵边说:“好好睡一觉,哥哥出去办点事。”
说完便离开了。
黑暗里,时鹿眼睛酸涩,抱着枕头,她还是哭了。
舒萍的话,让她恨不起来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临别之际,一向沉默的潘叔叔又跑回超市,硬要买点东西给她。
婴儿车里的小生命,脆弱,崭新,生机勃勃,时鹿不敢看,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瞧,婴儿睡醒后在车里咯吱咯吱的笑,时鹿惊奇地发现婴儿那双眼睛,跟潘盼几乎如出一辙,都带着星星般的璀璨亮意——
她不能恨任何人了。
这种想法一出现,她顿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一直以来,这份愧疚至极以至于自虐般的心理,占据了她绝大多数的思想,可她又不敢去死,她恐惧死亡,她想活,所以只能麻痹自己,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善意的清道夫。
帮助那个可怜的姑娘,完成自己的使命,将可怜寥寥的希望寄托在秦放身上。
可这份单方面的罪孽感,最终还是被舒萍强制扣留在小婴儿清澈童真的瞳孔里。
她不能自欺自人了。
可秦放呢,他终究是无辜的啊。
没人能帮他解除罪恶。
林择深刚走到楼下,郭宇打来一通电话:“深哥,你让我留意的人,刚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