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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这种东西,不论是哪朝哪代哪个时候都存在。

周老汉便是其中之一,他如今手中有些余钱,就是躺着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过完后半辈子,再者他年事已高,也做不动什么,只每日来商场里溜达。

他倒不是专门为了乘凉,以他手头的余钱,去酒楼都足够,只是单喜欢商场人来人往的热闹,最重要能看到跑来跑去的孩童。

一如此刻,他正坐在小吃城十字道中央的室内花坛边,花坛一圈专门用了平滑的石砖堆砌,方便给客人休息。

“小四儿,过来。”他朝右手边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招招手。

“周爷爷。”男童正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拿着抹布擦着一糕点窗口前的玻璃,闻言眼睛一亮,笑眼弯弯就跑了过来。

周老汉也笑眯了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竟是一排棒棒糖,他随手捏出两个递给男童:“给你。”

男童顾不上抹去鼻涕,双手并拢接住,咧着嘴满是笑,然后吸吸鼻涕,想起老师教过的,冲着周老汉弯腰行礼:“谢谢周爷爷。”

“不谢不谢。”周老汉笑得更开心了,“真乖。”

他自己没有孙子,便十分喜爱亲近别家的孩童,尤其喜爱像小四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

周老汉本出生在长安城一普通农户之家,年少时父母猝然逝去,他还来不及伤心,便被兄嫂赶出了门,幸得早年父亲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岳父不计较收留了他,也恰好岳父没有儿子,他便干脆做了上门女婿。

不过岳父岳母都是善人,并未让他担了赘婿的名,他也主动同他们说好,他与妻子生下第二个儿子便冠岳家姓,长大后过继岳家,不让岳父家断了香火。

然而天不遂愿,长子长到两岁时,不知村中谁给他塞了一颗梅子,孩子不懂事吃到嘴里噎住了,待他们发现时已经脸色发青,来不及送到吴婆那里就咽了气。

可惜当时没有宋行走,不知道这种状况有专门的急救法,只要实施得当,有很大可能能活下来,再不济还能快些送去卫生所,当时他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长子咽了气,周老汉每每想起此事便懊悔不已。

长子去后,妻子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直到小女儿三岁时,才有了第二个儿子,妻子也因生他伤了身体,之后再未怀过。

岳父岳母虽失望,但也没再强求,倒是他自己觉得愧疚,许下承诺,待幼子娶妻生下孙子后再过继给岳家,然而老天再次让他失望了,七年前黄河水患,身为禁军步兵的幼子随军前去救灾,结果牺牲了。

周老汉当时只觉整个天都要塌了,儿子走前虽娶了妻,却还未来得及生下孩子,他和丈人两家可以说就此断了香火!他那日专门去酒楼里听报,就怕听到儿子的名字,没想到竟真的有,后来还是酒楼掌柜派车送他回的家。

他和妻子伤心欲绝,也幸亏岳父岳母数年前便去了,否则当时听到噩耗,只怕会撑不住。

他们夫妻二人浑浑噩噩了半年,多亏二女儿和离在家,长女和幼女也轮流回家来照顾才撑了过来,至于儿媳,她还年轻,又未有生育,他老两口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放她还家再嫁了,儿媳也孝顺,放心不下他们,再嫁之前总会抽空过来帮衬一二。

周老汉原本和岳家住在长安城外的村子里,靠着一点薄田,外加给人帮农度日,虽清贫但也不缺吃穿,尤其岳父岳母和三个女儿都出嫁后,更是攒下了薄产,但幼子却一心想要进入长安城,想要出人头地,城里传出消息报名征兵时,他便背着他夫妻二人去了,一直到村长上门,他们才知晓。

事已成定局,他便是再气恼也无用,只能让儿子去了,所幸头一年不错,儿子还参加了阅兵,他和妻子当时别提有多骄傲,村中一同来观看的人都对他们羡慕不已。

谁曾想也不过一年,儿子便牺牲了。

好在朝廷给他们发放了抚恤金,并且每月都可以去衙门领取补助,他和妻子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活到老。

他搬进长安城后除了每日风雨无阻去朱雀广场看升旗仪式,再去英雄纪念碑前看看自己儿子的名字外,便喜欢听听报看看剧,或者在商场里瞧瞧那些跑来跑去的孩童打发时间,妻子倒是闲不下来,被二女儿介绍去妇科院帮厨。

“周伯来了。”小四儿的爹一看自家儿子乐呵呵噙着个小木棍回来,就知道是周老汉来了,忙从玻璃窗口后面走出来,取下脸上的口罩,“怎么又给小四儿零嘴了,您可别惯着他,有那些银钱快给自己买些好的。”

周老汉笑着摆摆手:“一点糖果,不值钱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