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元觉得云眠如今不过多了个头衔,与原来没什么不同,可其他人却未必是同他一般想的。
云眠这晚陪着闻庭睡了一整夜,醒来已是清晨。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抖了抖毛,凑过去碰碰睡在身边的闻庭,感觉到他呼吸平稳、体温温暖,应该没有大碍,便稍稍松了口气。
闻庭算上昨日睡的时间,已经睡了七八个时辰,早已不必再睡,故而云眠一碰,他就醒了,不自觉地松开尾巴转过头来。
云眠见自己将他弄醒了,有点羞涩,问:“你醒啦?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闻庭摇了摇头。
睡了一晚,他比昨天舒服多了,也没有那么昏沉,只是记忆还是想不起来,闭上眼,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
故闻庭简单回答:“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该想的还是想不起来。”
说着,他似是有点吃力地皱了皱眉头。
“不急。”
云眠忙道。她听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失望的意思,只关切道:“你才刚从雪里醒来没多久呢,再好好休息些日子吧,幸许身体养好,就能想起来了呢!”
闻庭勉强颔首,除此之外的确暂时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于是云眠开开心心地蹦跳着过去蹭闻庭,小心地将他蹭回原本的位置,示意他重新躺回去睡觉。
闻庭被她靠得这么近蹭仍是慌乱,只觉得女子与他不同的气息盈满感官,可他又的确没有恢复完全,不一会儿就被云眠蹭了回去。
大约是因为近日的天气,云眠身上有雪的味道,还有些不知打哪儿沾来的青草和花瓣的气味。
云眠将闻庭推回温暖的火堆边上,将周围理了理,又照料他的身体,想了想,有些歉意地道:“闻庭,我今天应该要去学堂修炼了,可能会出去一会儿,大概半日多……你自己在洞里休息可以吗?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闻庭怔了下,问:“……学堂?”
云眠点点头,但继而感兴趣地问:“你应当也是刚开始修炼吧,你还记得你是哪个学堂的吗?”
尽管当初考核都在一处,但其实青丘东山远不止一座书塾。云眠以前没有见过闻庭,料想他是别处跑来的,方有此一问。
然而闻庭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他没有自己在里面读过书的感觉,不由轻轻蹙眉。但云眠提起,闻庭还是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继而摇头道:“……没有印象。”
“这样呀。”
云眠回应道。
她其实还是很担心闻庭的身体,不放心将他一只狐留在洞里,但一声不吭就旷课不去学堂也不太好,故而她又绕着闻庭走了几圈,确定他真的不会像之前那样在雪地里失去意识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学堂所在之地跑去。
闻庭早被云眠绕得窘迫,等她拖着尾巴跑出狐狸洞外,先前屏着的一口气才吐出来。
云眠修炼的地方就在狐狸洞往西一点路,这段时间早就跑熟了。
上次考核时,大部分狐官都被抽调去狐宫帮忙,书塾一直放着假,今日才正式重新回归正轨,故云眠上一次见到小月他们还是狐官公布入选名单的时候。
她一路冲到道场,也没有想太多。因为担心闻庭,她来得已有些迟了……云眠想要赶紧找个蒲团坐下,飞快地往里跑,谁知她才刚蹦了几步,就又忍不住退了回来,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来得晚了些,道场里已聚满了狐狸。而就在她踏进去的那一刻,所有的狐狸都忽然朝她望了过来。
说出自己叫闻庭的瞬间,闻庭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云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开心和他交换名字,在口中念了好几遍:“闻庭!闻庭!”
闻庭看她交换个名字这么高兴,心中一软,只是云眠的发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奇怪。他四处找找,见附近有掉落的枯枝,便捡起来,叼在口中在地上划拉着写了两个字。
“闻,庭。”
闻庭一边写一边念,地面上有散碎的小石灰尘,很容易就让他画出了形状。
他写完,就将枯枝吐掉:“是这两个字。”
云眠凑过去歪着脑袋看,她不会书写,只认识一点简单的字,偏巧闻庭写得这两个字她都认不出来,耳朵一撇,露出费解的神情。
闻庭看她的样子抿唇一笑,耐心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他随口举了两个例子,说到自己的名字所在的字时,特别加重音,并且将爪子放到字边上,指给云眠示意。
这样云眠就明白了,高兴地又念了两遍。等念完,云眠觉得应当礼尚往来,便也叼起树枝,在地上慢吞吞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她能书写的字不多,但好歹自己的名字还是会的。
其实云眠的名字意思简单,闻庭光听也猜得到是哪两个字,但还是认真地看着。
说来奇怪,云眠不仅是模样,连名字都令他觉得熟悉,好像今日不是初见,以前就在哪里见过似的……偏生想不起来……
闻庭脑海中想不起东西来,他硬想便觉得难受,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忽然,他额前一暖,就这么发呆的功夫,云眠突然担心地蹿了过来,眨眼间凑到他面前,闻庭都没反应过来,云眠已经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女孩子漂亮的瞳眸几乎一瞬间近在咫尺,她目光忧虑地望着他,眼睛似有星光……
闻庭呼吸一窒,瞳孔骤然缩小,刹那间简直连心跳都停了。他只觉得脸上霎时烫得厉害,顿时慌张地往后一跳,道:“你、你做什么!”
“……嗷呜?”
云眠见闻庭跳走,却不解地歪了脑袋。
她说:“我看看你还冷不冷呀,你刚才表情不太好,我担心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云眠表情单纯迷茫,看上去是真的没有多想。这下反而换作闻庭局促,他面上又红了几分,说:“我还好,刚才只是……”
虽是这么说着,但偏他给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只好停住。
好在云眠没有在意他的这一点异常,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已足够让她判断出闻庭的体温是好的,没有跟之前埋在雪里时一样冷得跟冰块似的。
于是云眠欢快地跳了跳,让开一点身子,将她刚写好的字给闻庭看。
闻庭下意识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继而便是一愣。
云眠的名字果然如他想的一般,不过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外,她还在下面学着写了一遍“闻庭”两个字。
她之前连字都认不全,自然没有专门学过书法,写字没什么流派,但很工整,看得出是努力想写得漂亮来。两个名字四个字,排列得十分整齐。
不知为何,就连这一点都带着仿佛何处见过的似曾相识。闻庭先前没有感觉,但看云眠写他的名字却忽然很不好意思,他仓促地移开眼去,说:“我知道了,写得很好看……云眠。”
听到闻庭又重复了一次她的名字,云眠也很配合地跟着“嗷”了一声。但她转瞬又担心地问道:“我没有哪里写错吧?”
“……没有。”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