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日子进了十一月,端木莲生李思浅总算进了明州地界。
奉国军驻地在明州城往西略偏南百十里的沙头镇上,奉国军不归明州府管,而是归浙西行营的王指挥使统管。
王指挥使的驻地在沙头镇南边、离明州城只有五六里路的下化城,因此,端木莲生决定先到沙头镇,安顿好李思浅等人,再去下化城面见上峰王指挥使。
进了明州,端木莲生吩咐放缓速度,沿途看一看明州风土人情,行到第三天,到了离沙头镇还有半天距离的一个叫下沙小集镇。
下沙是一个四岔路口,因为交道便当,附近九村十八乡就在这里自发形成了一个市集,隔天有集,逢五是大集。
午后,端木莲生他们一行人住进下沙集唯一的一家客栈时正好是十四,隔天据说是下沙集一个月里最大的一个集,两人决定第二天看了这个集再走。
傍晚,一个七八个人的小商队也住进了客栈,不大的客栈顿时满满当当,端木莲生吩咐黑山等人挤一挤,又腾出三间客房,小商队才算安置下了。
端木莲生和商队的人喝着酒聊了半天,才回到房里,摊开手脚躺到床上笑道:“这几个是徽州商人,今年是头一回走浙西这条线,说是这一带生丝便宜,专程来收生丝的。”
“为什么这一带生丝便宜?”李思浅很奇怪。
“说是这一带这些年不太平,浙西山多地少,地形复杂,最容藏匪,听掌柜的说,浙西这几百里,少说也有四五股大匪帮,小匪帮就更多了,这些匪帮有些还好,不伤乡亲,专抢外来的商队,有些也就不抢自家村庄,别的照抢不误。唉,这地方。商队经常被抢,多数商队就不再走这一条线,没有人收,这生丝自然便宜。”端木莲生叹气摇头。
李思浅心里顿时滑过‘倭寇’两个字,“是不是还有从海上面来的海匪?”
“海匪?有是有,一来不多,二来海匪极少上岸,明州是大港,往来商队极多,这些商队几乎都有自保之力,再说,浙西海上大小岛屿几百个,能住人的岛上几乎都驻着水军,有当海匪的功夫,还不如给人行船出海赚钱来的便当。”
李思浅恍然,她这个世间是完全不同的世间,至少到现在为止,她看的史书上,还没有哪个朝代禁过海,不但不禁,还十分鼓励海上贸易,本朝税收中,海上商队占比极重,外公也有船队,她糊涂了。
想到这个,李思浅一边笑一边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倭寇,她心里舒服多了。
“这一带一是匪患,第二,就是械斗。”说到械斗,端木莲生很几分无奈。
“械斗?”李思浅有些发愣,两辈子加一起,她都是大城市长大的姑娘,没听说过械斗是件什么事。
“浙西民风彪悍,说是悍不畏死也差不多,若有了冲突,就是打,一打就拼命,而且一上就是一村一姓,打死人是常事。”端木莲生皱起眉,他早就听说过浙西的械斗,对这种,他很厌恶。
噢!就是打群架么,李思浅理解了,“械斗?归你管么?”
“说不上来,照理说这是民政,不过,真碰上械斗,总要隔开,算了,先不想这个,还不知道这明州奉国军怎么样,到地方,总要先练兵,练个一两个月,爷就拿这几窝山匪练练手,给奉国军开荤!”一提练兵打仗,端木莲生眉梢飞起来了。
走了几个月的路,临近沙头镇,两人都有些兴奋,李思浅拉着端木莲生,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她对新家的种种设想,直说到眼皮抬不起来,才窝在莲生怀里睡着了。
端木莲生搂着李思浅,手指在她乌黑柔亮的发丝间揉来揉去,只觉得心里安宁而温暖。
他真庆幸去年的当机立断,有妻如此,他很满足。
第二天天还没亮,客栈外就嘈杂不堪,李思浅被吵醒,急忙起来洗漱,穿了条松江白布衣裙,披了件蓝粗布斗蓬,和差不多装束的端木莲生一起下楼,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出了客栈,去逛这浙西大集。
他们还在孝期,只宜这样的装束,这一身,除了白色有些碍眼,别的倒和当地人打扮类似。
不愧是大集,热闹的人挤人、人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