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了整座小院,雷修远从后面轻轻抱住她,低声道:“睡觉吧。”
怎么搞的,她今天好像老是心神不宁,这美好又宁静的生活,像梦一样,她内心看不见的罅隙都被温暖地填补上,反倒叫她害怕起来了。黎非再度抬头看着雷修远,他眉梢一扬:“怎么,还不想睡?”
她心底深处有一个惶恐的问题,已经近在嘴边,黎非轻声道:“修远,你……你喜欢我吗?”
他微徽一笑,双手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当然喜欢,我喜欢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句话等了很久,甚至等得心力憔悴,此时终于从他口中说出,她忍不住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眼中一片热辣,急忙捂住眼睛。
手被他轻轻握住,黎非被迷惑似的痴痴看着他,他的脸凑近,温热的嘴唇轻轻印在她额上。陌生的吻,唇的热度仿佛不该是这样,好像应该是更炽热的,滚烫的,像是会灼痛肌肤那样,黎非下意识地闪躲开。
雷修远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非慢慢推开他,心中七上八下,只觉得乱糟糟,她勉qiáng一笑:“我去睡了。”
她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雷修远一把拽住她:“那是放杂物的屋子。”
杂物?黎非定睛看向那一室暗沉,但见屋子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窗下放了一张小小的木chuáng,崭新的,刚刷过桐油,在银白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好熟悉,她在哪里见过这场景?
黎非挣脱雷修远的手,一步步走过去,小木chuáng上铺着gān净的棉褥,上面只有一张血迹斑斑的玉色襁褓,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电光火石,她脑海中掠过什么景象,窗外骤然响起一个沙哑冷傲的声音,又熟悉又陌生:“蠢材!蠢材!惊才绝艳又有何用!到头来还是被这些累赘事缠身!你这是一心求死!瞒得一日,一年,甚至一百年,又如何瞒住一生?”
另有个苍老的声音慨然一笑,忽地长啸一声,似吟似唱:“惜余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乡!”
黎非如遭雷击般,几乎要跳起,她急急回头望向身边的雷修远,他面上挂着温柔的微笑,渐渐地,身体像沙一样敌开消失了,而房屋,小院,音丘的一切,也在顷刻间化作砂砾消敌而去。
她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昔日在栗烈谷爆发的本源灵气,此时忽然笼罩周身,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层白光掩饰下去。黎非惊慌失措地四处顾盼,想要找个地方躲避起来,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这样的自己。
然而浓雾已经敌开,方才被浓雾吞噬的所有人忽然都出现在周围,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她的秘密bào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黎非惊恐万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心底最恐惧、最想隐藏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们全部在看着她,歌林、纪桐周、叶烨、唱月……他们的眼神都那么陌生,像看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异类。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眼前一片模糊,连连后退,后背忽然撞上一个人,那个人忽然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她。
“不要怕。”他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吐息喷在耳廓,“有我在。”
黎非失魂落魄地回头,雷修远正含笑凝视自己,她像是在扑天涛地的狂làng中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畏惧又依赖地蜷缩在他怀中。
“帮帮我,修远!”黎非祈求地唤着他。
雷修远却轻轻推开她,他温柔的笑渐渐变得讥诮尖刻,低声道:“你这个异类,我怎会真的喜欢你?”
黎非眼怔怔地看着他,周围无数嘲笑声,唾骂声,愤恨声,像cháo水一样要将她吞噬,让她窒息。
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按在她额头上,紧跟着重重拍在她脸上,疼痛让她猛然一惊,霎时间诸般荒诞不经的幻象cháo水般消失,黎非大口喘息,身体被人粗鲁地一把抱起,她惊恐地仰头,对上雷修远焦急的双眸,他额上满是汗水,见她醒了,他瞬间露出一丝欣慰神qg“这是凶shou蜃,喷吐雾气制造幻象,以此吸收人的jg气。”雷修远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极低,滚烫的吐息再一次喷在她耳畔,黎非只觉悚然,不自觉起了一身ji皮疙瘩,她急忙躲开。
心有余悸地打量四周,却见浓雾中无数弟子都躺在地上仿若熟睡一般,那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有生命一样,钻入每一个弟子的七窍中。
葱葱郁郁的小岛悬浮在头顶数丈处,若有若无的浓白雾气从上面不停歇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