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知道芈月与魏冉的姐弟之情,思来想去,这的确是无奈之举,只得依命。当下便故意带着紧张的神情左右顾盼,引得几个内侍好奇地看过来的时候,再在芈月耳边装模作样说着悄悄话,芈月装模作样地听着,脸色却是数变,甚至低呼出声,引得秦王驷转头看来,问道:“何事?”
芈月却恍若初闻惊变,满脸是泪,扑倒在秦王驷脚下,颤声道:“求大王救我幼弟!”
秦王驷一怔:“你幼弟?”
芈月扑在他的脚下,仰起脸来,如梨花带雨,哭诉道:“侍女方才与我说,魏夫人抓了我弟弟魏冉,说是要对他施以宫刑,求大王救救我弟弟!”
昨日她不假思索,欲留住秦王驷以图解救魏冉,但是对于要如何向秦王驷诉说此事,才能够安全救回魏冉,却是苦思半日。若是昨日便去求秦王驷救人,那么,必然会扫了秦王驷之兴,亦显得她对他的献媚非出诚心,而变成利用,那么其结果如同她直接向他求助一样,只能救得一时。她要先得到他的宠爱,然后在次日,再就这件事向他求助。这样,她的求助,就不是自己走投无路,而变成她侍奉秦王而为魏夫人所嫉妒的后果。她相信男人的自负和保护欲,足以让他在魏夫人对魏冉下手之前,将魏冉救回来。便是退一万步说,魏夫人可以拿捏她一个小小媵女,却未必在知道秦王已经过问此事后,还敢对魏冉下手。
不管是被芈姝安排成为棋子,还是被魏夫人所迫成为牺牲品,两种选择,她都不愿意。就算她无可选择,就算她注定不得自由,但是自己的命运,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要自己选择。
与其成为别人的棋子,不如成为自己的赌注。就算要做秦王的女人,她也不愿意只是一个被安排侍寝的媵女,就像她的母亲一样,身份不由己,儿女不由己,连命运也不能由己。
如果注定要取悦秦王,那么,就让她以自己可以把控的身份吧。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王驷听了她这句话,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看着她,脸上闪过极为复杂的神情。他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勃然大怒,甚至也不如她所料想的先是不信,然后派人去查。那一刻,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她跪伏在他的脚边,甚至看得到他的手指在一二三四地数着,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然后,秦王驷弯下腰,扶起了她,表情很是和气,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令她心胆俱碎,他问:“魏夫人是今日早上抓的魏冉,还是前日下午啊?”
恍若九天惊雷,当头劈下,芈月听了此言,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醒转过来,顿时身子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汗透重衣。
秦王驷神情安详地看着芈月,芈月近乎绝望地抬头,看到秦王驷面无表情。
芈 月放开抓住秦王驷衣服的手,一步步退后,五体投地,绝望地道:“妾身无知,向大王请罪。”
秦王驷对缪监使了个眼色,缪监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秦王驷俯视着芈月,道:“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芈月伏地颤声道:“是,妾身知罪。”
秦王驷却忽然笑了:“若寡人不治你的罪呢?”说罢,只提了剑便又要出去。
芈 月闭目,身形微颤,见秦王驷似乎不在意,终于鼓足勇气重重磕头:
“求大王治罪。”
秦王驷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问道:“为何?”
芈月闭目,用尽所有的力气道:“妾身有罪,愿受大王治罪。只是幼弟无辜,不应该受此酷刑,求大王救幼弟一命。”说罢,重重地磕下响头来。
秦王驷斜着眼睛看她一眼,却不理会,转头伸了伸手,众侍女上前为秦王驷披上外衣。
芈月孤零零地跪在外面,想伸手却又犹豫不决,见秦王驷更衣完毕,整整衣冠,提剑欲出门进行每天清晨的练习之时,芈月再也忍不住,绝望地叫道:“大王———”
秦王驷挥了挥手,众侍女退了出去。芈月心生期望,膝行到秦王驷面前,伏地不语。
秦王驷却将剑放下,坐了下来,问她道:“那魏冉,当真是你的弟弟?”
芈月应声道:“是,是我同母所生的亲弟弟。”
秦王驷一怔:“据寡人所闻,你的生母不是在十一年前就跟着楚威王殉葬了吗? 这魏冉如今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却到底从哪儿来的?”
芈月犹豫了一下,秦王驷观察着她神情,伸过手去相扶道:“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芈月退缩一下,直起身子,决绝地道:“妾身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魏冉的确是我的亲弟弟。我的生母侍奉先王的时候,生下了我和弟弟芈戎。父王驾崩以后,母亲本欲为先王殉葬,但却因为曾遭威后所忌,所以被强遣出宫,被逼嫁给一个姓魏的贱卒,受尽折磨,后来又生下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