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急切,卓青阳一时之间无暇细想,也忙跟着寻找,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小七,不用找了,这里是秋大哥的房间,怎么会有宁王的信呢,这信是昨夜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吧!”
林啸怔了一怔,倒有些回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在阴无咎的房中找到这封信看了一遍,又把信装回信封里,匆忙之时这最后一页飘落在地,我就顺手拾起放入靴中……”只是那时候她已经中了阴无咎的蚀骨腐心散之毒,头已不自觉得发晕,当时情景不过小事,初醒之下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此刻,昨夜情景一幕幕回放,她颓然地坐下,道:“不用啦,空喜欢一场,前面那几页昨夜就让鬼阴先生当着我的面给烧了。”想起那时情景,真是对阴无咎恨得牙根发酸。
她一转头,却见卓青阳正襟危坐地在写字,忽然一个念头从她的心里慢慢地滋长。
卓青阳不安地抬起头来,却见林啸一脸算计地看着他,他深知这位“七弟”的性情,知道她一旦露出这样的笑容,便是要有一个人会非常非常地倒霉。他看了看左右,房中别无他人,这个倒霉的人,该不会是他吧!
林啸微笑地看着卓青阳:“六哥,咱们七人之中,你专攻书法,听说造诣之高,天下也难数出几个能够与你相比的。”
卓青阳摇头道:“小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兄的书法也只不过比普通较好,本朝多才子,我怎敢如此自夸,不说别的,就说咱们江南,便有唐寅、祝枝山、文征明、张梦晋这四大才子,咱们兰亭七友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便远不及他们了。”
林啸笑道:“江南四大才子,固然比咱们高明,那也是因为咱们有一大半的时间花在习武行侠上了。但除了他们之外,六哥可自认书法输与他人吗?”
卓青阳笑而不答,反问道:“小七,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啸看着手中的信笺微笑道:“梁山好汉之中,曾有过一位圣手书生萧让,六哥的书法,应该不输与他吧!”
卓青阳立刻摇头摇得比什么都快:“不行。”
林啸嗔道:“六哥我还没说呢!”
卓青阳气道:“我的书法……你居然想要用我的书法去伪造书信,哼,做这种事,岂是正人君子之所为。”
林啸笑吟吟地道:“六哥别急,我又不是要你去伪造信件,而是请你去‘复原’信件。”
卓青阳一怔道:“复原信件?”
林啸微笑着将手中的信笺放在卓青阳面前,道:“这封信本来有四页的,昨晚被阴无咎烧了三页,想请六哥妙笔生花,将它复原。”
卓青阳仍是摇了摇头道:“不管你说的是伪造还是复原,只不过是程度上的差别,一样是第九流的事。”
林啸脸一沉,嗔道:“六哥,你好生自私,这么多忠义盟的兄弟们为了铲奸除恶出生入死,这么多义士死在阴无咎的手中,你居然计较这种区区小节,你要不肯做,你才是第九流的人,比第九流还不如。”说着走到桌前自己拿起了笔:“你不写我来写,哼,不信就真的非你不可。”
卓青阳叹了口气,从她手中夺过了笔:“怕了你了小七,我敢让你写吗。就凭你的字能够冒充得了吗?”
林啸得意一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卓青阳哼了一声,道:“你呀,拿起笔就是破绽。常言道:欲先工其事,必先利其器。一看就知道你外行,虽然宁王谨慎,用的是普通官笺,可是王府气派,用的这墨却是黄山松烟墨,杨大人是个穷官,这儿哪有这么好的墨?”说着,打开一个匣子,他喜欢书法,平素便收藏了各种好墨,此时使中自己的收藏中找出松烟墨来。
林啸乖乖地退后,接过松烟墨来磨墨。
卓青阳取过几张白纸,不断地在纸上试墨,又与那信笺上的墨迹相比较,过得片刻,方道:“好了,再磨就太浓了。”
然后他再写得几个字,又与信笺上的字相比较,形态、大小、远近、湿枯,直试了十几张纸,才道:“好了,小七,你把信的内容报出来吧,要一气呵成。”
林啸此刻方敢出声笑道:“六哥,瞧你这熟练的架式,倒像是专业造伪的。”
卓青阳白了她一眼:“你六哥临过多少旧碑法贴,墨质墨色不同,自然临出来的字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我这辈子只淌这一次浑水,难道还能笑话收场?”
林啸吐舌道:“是我错了,六哥,我现在背信了。”她微一沉思,背道:“书付鬼阴先生:先生愿择明主而仕,本王甚喜……”
卓青阳运笔如风,转眼已经写了三张信笺,这封信的最后几句是:“待靖难之日,自不忘先生之功,当封候拜相以酬,绝不食言。宸濠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