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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萝惊道:“夫人要亲自去?”

芈月道:“不错。”

女萝望了望外面冰天雪地的情景,为难道:“夫人,如今天寒地冻,您、您如何去得了啊……”却见芈月神情坚定,改口道:“那,奴婢帮您雇个车去吧。”

芈月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能去得,我自然也能去得。”

女萝见了她的神情,知道劝说也是无用,只得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明日能是个大晴天,不会下雪。这样的话,夫人出门也会好些。

也许是女萝的祈祷起了作用,天从人愿,次日早上便红日当头。女萝将所有最暖最厚的衣服都给芈月穿上,方陪着她去了国相府后巷。

两人正要走过去,却见前面也有一人在走动,女萝眼尖,忙拉了拉芈月,低声道:“是皂臣。”

芈月一怔,冷笑:“这倒巧了。”

因为连下了数日大雪,皂臣已经好些日子不曾来禀报领赏,见这日天气正好,便忙着到此。

芈月与女萝挑了个隐蔽之处观察,却见那皂臣进去不久,便又悻悻出来。这时却是一个侍女送他出来,那侍女看上去颇为颐指气使,那皂臣却是点头哈腰,奉承不已。

那侍女看着皂臣远去,轻蔑一笑,正要转头回府,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小雀。”那侍女一抬头,却见一个女人从另一头缓步走来,她看清了对方的相貌,顿时张口结舌,怔在当场。

这个侍女,便是原来芈茵的贴身侍女小雀。芈月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入蓟城之后,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忽然间,她想到了当年在西市,她扶着生母向氏走回草棚时的感觉。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希望你沦落,希望你受苦,希望你生不如死,甚至不肯让你轻易死去,那种感觉,会是怎么样的呢?

芈月冷笑,如果是她,她会揪出这个人来,她不会承受,不会默默忍耐,她一定会让那个人自食其果。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就揪住了幕后主使的狐狸尾巴。芈茵啊芈茵,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这么手段拙劣。

小雀想不到自己竟会被撞到,她惊恐地看着芈月,扶着门板的手还在颤抖,直到看到芈月带着焦痕的破旧衣服、烧焦的发尾,才渐渐找回一丝信心。

她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九公主,真是好久不见,恕奴婢失礼了。”

芈月走到她面前,站着不动,微微点头:“真没想到,居然在燕国还能见到故人。七姊还好吧?”

小雀看着芈月,她想不到这个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依旧这么气定神闲,仿佛世间没有一件事可以把她打倒,可以让她尝到绝望和崩溃的滋味。忽然间,她完全明白了芈茵为何恨芈月至如此入骨的境地。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相伴追随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一刹那心头也升上无穷恨意,她阴沉着脸,冷冷地道:“七公主很好,比你要好得多。想来九公主来此,是想见我们七公主吧。”她边说边往里头走,“那就随我来。”

芈月微微点头,迈过门槛。走进府里的那一刻,微微转头,与隐藏在远处廊下的女萝交换了一个眼神,走了进去。

在看到小雀的那一刻,她已经有了应付之方,所以才会让女萝留下,而亲自去见芈茵。

如果她进去之后在约定时间没有回来,那么,女萝就会绕道前门,去挡郭隗的轿子,把她嘱咐的话,转告郭隗。

她瞄了一下四周,郭府便是后门,也有数名侍卫把守,见小雀进来,却是颇为恭敬。

小雀在前面引路,带着芈月沿着曲廊向内行去。芈月冷眼打量,见这后门进去,再过了一重门,往来便都是仆妇侍女,再无男仆。这小雀似在府中地位不低,往来之人,都对她态度恭敬。

小雀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芈月。却见芈月走在这府中,态度依旧如当年在楚宫一样,仿佛自己如路边的蝼蚁一般,心中一股恨意更盛。

一直走到一处院落,但见雕梁画栋,红泥涂地,布置得甚为豪华精致。小雀直趋正房,在阶下让小婢替她脱了鞋子,便走了进去。那小婢见芈月衣衫破旧,虽着黑貂裘衣,但却烧得半截焦黑,不禁有些犹豫,手已经伸向了她的鞋子,却停在半路。

芈月却不以为意,没有让那小婢替她脱鞋,亦不自己弯腰脱鞋,便直接穿着尽是泥泞的鞋子,登堂入室。

那小婢吓得花容失色,忙趋前两步想替芈月脱鞋,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雀本是故意不曾吩咐,只想看着芈月是否自己弯腰脱鞋,或者斥责婢女,自己便可借机取笑,不想芈月竟是连鞋子也不脱,就径直而入。一时之间,倒是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