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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李思浅,邹嬷嬷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下来了,“姑娘……没想到……姑娘真……姑娘竟……叫我……”

“嬷嬷听到什么闲话了?”李思浅打断邹嬷嬷的话,“我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嬷嬷见老了,气色倒还好。”

“一恍都四五年没见姑娘了,乡下不比府里,风吹日晒的,可不是显老!姑娘放心,嬷嬷身体比从前还好,顶用着呢。”邹嬷嬷从看到李思浅,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上上下下看的舍不得移开。“余七也交待过了,就说我从前的老姐妹接我过去住几个月,说说话儿,姑娘放心。”

“那就好。”李思浅压下突然涌上来的一阵恶心,平息了片刻,接着和邹嬷嬷又说了几句闲话,才转向黄大掌柜问了宅子的事。

隔天,黄大掌柜和邹嬷嬷看着简单收拾了宅子,傍晚,李思浅就搬了进去。宅子一共两进,邹嬷嬷陪李思浅住内院上房,吴三夫妻住外院,算是门房和粗使,黄大掌柜又从同升行寻了一个厨娘,两个粗使婆子,算是安顿了下来,对外只说是自北边返乡路上得了重病,只能先养好了病再启程回浙东老家。

好在塘桥本地人十成不占一成,各式各样的外地人来来往往,搬进搬去,邻里淡漠的简直比得上后世,黄大掌柜替李思浅准备的这一番说辞,也就请厨娘和粗使婆子时用过一回,之后竟再没用上。

安顿好李思浅,李思浅就打发黄大掌柜回京城去跟大哥说一声,并告诉大哥,等外翁回来,她就和外翁往南边去。

厨娘送了晚饭进来,邹嬷嬷盛了碗鱼汤递给李思浅,李思浅闻到鱼汤味,猛涌而上的恶心再也忍不住,连声呕了起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邹嬷嬷吓了一跳,李思浅呕的眼泪汪汪,冲邹嬷嬷摆着手,示意她轻声,“嬷嬷,没……事。”

“姑娘病了!我这就让吴三去请大夫!”

“嬷嬷!”李思浅一把拉回邹嬷嬷,“不用请大夫。”李思浅口齿有几分含糊粘连,“嬷嬷,我的小日子过了有快十天了,怕是……嬷嬷噤声!”李思浅止住邹嬷嬷的惊讶,“京城到底怎么样了还不知道,这事……先别声张。”

“我知道我知道。”邹嬷嬷呆了呆,急忙将鱼汤端的远远的,擦了手,坐回李思浅身边,抬手想象小时候摸摸她的肩,手抬到一半,眼泪却掉下来,“姑娘……命苦!这要是早个半个月一个月的……如今……”

“嬷嬷,会好起来的,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李思浅打断邹嬷嬷的感慨难过,她这几句话说的她的心已经酸涩的象灌满了醋。

“嬷嬷没想到姑娘真用上嬷嬷了。”吃了饭,邹嬷嬷沏了淡茶递给李思浅,侧身坐到炕沿上,又是感慨又是难过,“姑娘那时候让我跟余七带着银子带着人回邹家镇,说什么万一之备,我只当姑娘是变着法儿劝我回家养老享福,就是余七,心心念念等姑娘召唤,前年姑娘和姑爷遭了贬,余七那会儿什么都准备好了,说姑娘指不定就得召他,后来姑娘回了京城,我还以为难处都过去了,谁知道……姑娘命苦,这又……怀了,姑娘这往后的路,可怎么走?”

李思浅显的有些懒散的靠在引枕上出神,邹嬷嬷的话有些过耳既散,有几句却是刺心的难受,是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她有了孩子,这往后的路,她的路,该怎么走呢?

她已经死了!李思浅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死给很多人带去了很多好处,官家……这是官家的意思,官家在一日,自己就只能死,若是官家不在了?李思浅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窗外那盏随微风轻轻摇动的灯笼。

官家死后,十有八九是秦王即位,大哥就是帝师,也许还要做首辅,莲生也许会掌管枢密院,她若是活过来……他们会怎么宣布她的活呢?大理寺内牢化为灰烬,她在大火前逃出来了?她得天神保佑于火中无恙?她死了,韩六娘的死也就不用提了,她若活过来,韩六娘的死必是要再提起来的,那样的话,大哥会棘手无比,莲生会左右为难。

李思浅垂下头,她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该怎么走呢?李思浅只觉得心里堵满了棉絮一般,她回不去了,她和莲生虽未死别,也跟死别没什么分别了,她不能再和他做夫妻,不能再和他同吃同睡同一辆车,他很快就会再次成亲,他会娶谁呢?一想到莲生的再娶,李思浅只觉得心中如同捅了刀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