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我不想一个漂在外面,我不喜欢一个漂着,很害怕,很难受,我也不喜欢郑家,郑家就跟泾县那些人一样,她们从来没拿我当她们自己人看过,郑家也是,我在郑家,她们所有的人都把我看作外人,我也不想回李家,姐姐,我不是说你和大哥、二哥不好,可李家,不是我的家,从前还有姨娘,如今连姨娘也走了,我不想回李家,我很想进太子宫里,在太子宫里,我觉得我肯定能活的心安理得,我想进去。”
李思汶盯着李思浅,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她的话,毕竟她说的这样乱,乱到连她自己都纷乱如麻。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进就进吧,进去之后再找机会落胎,落胎……越快越好。”李思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答的却干脆非常。
李思汶松了口气,垂头揪着手里的帕子,好半天,李思浅正想开口问她吃了晚饭没有,李思汶突然抬头问道:“姐姐,太子真会死吗?”
“是人都会死的,你我也要死的呀。”李思浅滑了一句,她的问话,她怎么答?她没法答!
端木莲生直到天近黎明才回来,李思浅坐在炕上一瓣瓣细细的描画一幅红梅图,一直等到莲生回来。
秦妃的死如同一粒小石头落入大海,几乎悄无声息。可就在这悄无声息下面,涌动起无数的暗流。
年初一,熊三太太的妹妹熊二娘子骑马外出,竟摔断了腿,这事还惊动了宋皇后,宋皇后不光遣心腹女使数次到熊府探望,还亲自点了几名擅长跌打的太医上门诊治。
熊家姑娘的腿,确实是摔断了,李思浅唏嘘不已。
第306章走到底
官家默认了李思汶肚子里的孩子,李思浅寻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又挑了两个机灵有眼色的丫头,许了重金,悄悄送到李思汶身边,大年二十九晚上,两个宫里的嬷嬷带着几个内侍,一顶小轿将李思汶悄悄抬进了禁中。
俞府后园深处那间隐在竹林里的一处小院里,上房里地龙烧的简直燥热了。俞相公面如蜡纸,从腰往下裹着条薄丝被,半躺半坐在炕上。秦妃死那天,他就病了,一直强撑到封衙,回到府里,就搬到这间静室,几乎不见任何人,他得好好休养几天,否则,年后他就站不起来了。
在他对面,雷先生瘦的双颊凹陷,须发花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数岁。
俞相公连咳了几声,沉闷的咳声仿佛是从胸部以下传出来的,雷先生担忧的看着他,一声叹息压在了喉咙深处。
“先生辛苦了。”俞相公这一声辛苦道的情真意切。
“总算没白辛苦。”雷先生的声音虚浮的没半天根基,仿佛一丝微风就能吹散了,“官家,命不长了。”
俞相公眼里骤然闪过团亮光,上身直起,“看清楚了?确实无误?”
雷先生点了点头。
“万幸万幸!宋氏这个蠢货!”俞相公咬牙切齿,“我看住了太子,谁知道她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秦妃一个废人,她杀秦妃干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怎么能蠢成这样!”俞相公一口气呛上来,咳的撕心裂肺。
雷先生神情疲倦中透着厌烦,“都过去了,当初我就劝过相公,宋氏母子愚蠢刚愎,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儿了,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
“先生说的是。”俞相公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脸上一片潮红,神情黯然。
“相公保重,如今太子危急,相公还能压得住他,一旦太子既位,唉!”雷先生苦笑连连,“昨夜我妄窥天机,折了寿数,只怕活不了几年了,跟相公说话,也不用想的太多,相公的危机,不在现在,而在龙椅易主之后。”
俞相公仿佛想叹息,那口气没叹出来,却哽在了喉咙里。
“熊家二娘子断了腿,若太子不得天命也就算了,若能得了天命,没了熊家娘子,还有张家娘子、李家娘子,选中熊家二娘子这样的,宋后只怕是存了换下太子妃的打算的,太子的心性比宋后更加凉薄,太子若既了位,俞家的灭族大祸也就不远了。”
俞相公脸色青灰,目光冷厉,却没打断雷先生的话。
“太子若不能即位,若是大爷,大爷心性宽厚,虽然天子过于宽厚不是百姓之福,可对俞家来说,只要舍了权和钱这两样,性命是无碍的,不过沉寂十几年、几十年,厚积薄发,到下一朝,说不定又是一个今天的俞家。”
雷先生根本不理会俞相公的脸色,只管顺着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谈。“若是那位小皇子,官家命已不长,看官家这一阵子的安排,命不长久这事,只怕他自己也有了察觉,小皇子即位,必有文武辅政和宫内主事之人,会是谁?文官官家会选谁?王相?王相太老了,小皇子太小,断不会是王相,黄相公?黄相公为相最晚,在朝中立足不够稳,压不住朝局,再说,黄相公中举那年隐瞒母亲丧信入考这件事,他又咬死只说是家人瞒了他,德行有亏,官家不会用他,那还能有谁?武官上,韩家娶了公主,如今看来,瑞宁公主必是官家圣心默定的宫内护持之人,那韩家就再做辅政,如果不是韩家,那就只能是端木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