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目光阴沉的盯着一张张仔细核对着数目、比照着旧例的李小暖看了一会儿,才转过眼神,一个个扫过垂手侍立着等着回话的婆子。
管事婆子呈了厨房采办单子,禀报着下个月的米菜等各项用度,李小暖按过古云欢递过来的单子,核对了数目,又取了帐册子核对了,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古云欢说道:“二姐姐,大姐姐上个月出嫁,这个月林先生也辞馆回去了,这碧粳什么的,用度倒还和从前一样。”
古云欢转眼看着管事婆子,婆子飞快的瞄了周嬷嬷一眼,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这做菜做饭的,哪能可着头做帽子的?总要留出些富余来,不能委屈了各院大小主子不是?!”
李小暖看着她,笑着只不说话,只歪着头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沉了下来,把帐目单子重重的掷到了地上,盯着婆子,恼怒的问道:“那姐姐出嫁前,你们都是可着头做的帽子?府里统总七八个主子,如今去了两个人的份例,这数目字竟不用动是从前克扣了哪个?还是如今死撑着做帽子的?”
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周嬷嬷微微动了动,笑着说道:“二小姐且静静心,我倒隐隐约约听厨房的人说过几次,各院多多少少都抱怨过厨房送的饭菜总是不怎么够。”
古云欢眉梢挑着起来,转身看着周嬷嬷正要说话,周嬷嬷急忙笑着接着说道:“厨房送的饭菜,主子们吃必定是有余的,只是咱们府里一向待下宽厚,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头们,多是和主子们一处吃些,来来回回,难免就不够了,如今府里也不少这些小钱,就宽厚些,也是咱们府上的风范。”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周嬷嬷,又转眼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阴沉着看着周嬷嬷,侍琴看了眼捧画,转头看着周嬷嬷说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院子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姑娘有姑娘的份例,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份例,你去问问大厨房,我们这些个人,哪一顿没到大厨房去吃的?嬷嬷总不会说我们都是要吃了两遍的吧?”
李小暖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帘,兰初看着李小暖,也跟着低眉顺目,安静的垂手侍立着。
古云欢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尴尬着,有些恼怒起来,古云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咱们府上这个风范,我倒真是头一次听说,从前姐姐在家时,她那里咱们去得多,我可从来没看到珍珠、玉翠她们跟着姐姐吃过饭,我这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松风院呢?冬末和你一处吃饭的?”
李小暖笑着摇着头,“除了病着的那一阵子,我都是在瑞萱堂吃饭的。”
古云欢转过头看着周嬷嬷,慢腾腾的说道:“这府里,我和姐姐都是苛薄的,没你说的这宽厚规矩,小暖和古萧一向是在瑞萱堂吃饭的,我倒不知道,你说的这惯例,是哪个院子里的?”
周嬷嬷脸色紫涨起来,呆怔了半晌,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古云欢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盯着胆怯着伏在地上的婆子吩咐道:“你回去对对清楚再来。”
婆子急忙磕了个头,拣起地上的帐目单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瞄着脸色青紫的周嬷嬷,心底暗暗盘算起来。
李小暖苦恼着忙碌起来,每天早上去瑞萱堂请了安,就直接和古云欢一处到翠薇厅听婆子们回事,这家务,不管不知道,管起来,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件接一件,一点也不轻松。
从翠薇厅回来,换了衣服,就得去瑞萱堂,吃了饭,陪着李老夫人到后面小佛堂,抄一会儿经,然后就是整理那些旧册子、旧日文书、往来信札,诸如此类的故纸堆。
也就是晚上吃了饭回到松风院,还能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李小暖哀叹着调整着自己的节奏,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今年里,李小暖身量长得快了起来,也比往年显得更削瘦了些,李老夫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灵秀漂亮的李小暖,越发怜爱起来,只要见到时新些的衣服样子,就吩咐人做了给李小暖和古云欢两人穿,这一春一夏,两人的衣服足足比份例多出好几倍去。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李老夫人午睡的时候稍长了些,李小暖抄完经,有些空闲,就跟古萧打听了陈先生正在教授的书和文章,找出来跟着看了起来。
夏日午后,李小暖穿着件白色对襟雪绢上衣,一条白底绣着淡绿兰糙的绡纱十六幅百折曳地裙,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本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