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勤该失笑,内心却震撼着,一个女人愿意奉献自己,真心真意的说要为他生小孩,给他一个家,如何不让人感动?他从不许愿,但若神可以遮住耳朵,装作没听到,那么,他的愿望便是——不再孤寂。

而这个女人听见了。

「如果要生的话,我想生三个。」

「噗!三个?!也太多了吧?你以为生小孩跟生蛋一样『咚』一声就出来了喔?」晕倒!

刚才的决心哪儿去了?霍克勤为她毫不掩饰的惊恐反应笑出来,严肃的面容彻底破功,原来他不是不会开怀大笑,只是忘了。他其实是随口讲个数字,生三个,也是希望孩子们彼此能有个依靠。

喔,的确,生的人不是他,所以才能讲得这么轻松,可他知道,他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在他有生之年全力守候他们。

他很开心,难得这么笑,唐左琳看得痴了,连抗议都忘记了。男人的笑容像是阴天里的一束光,穿越那厚重的云层照射下来,一片明亮,拂开了所有阴霾。

雨慢慢停了,一切又再度归于宁静祥和。

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日历,先前被雨水包围的山林像是一处被彻底隔离的世外桃源。大概是前一段日子过于戒备,霍克勤累了,睡得很沉,往日只需要一点动静,他就会瞬间清醒,但今天即便唐左琳自浴室沐浴出来,坐上床沿,他仍维持着趴睡姿势,文风不动。

「是因为我的关系吧?」嘿嘿,难得自满一下。唐左琳伸手拂略他额际的发丝,他的呼吸很均匀,睡得很彻底,好似终于安心了一般。

她心怜,想起自己从没见过沉睡时候的他,虽然有近一年的时间住在一起,在南美时更是同睡一张床,寸步不离,但在她就寝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先去休息,甚至无论她有多早起,他都会在她睁眼之后立即醒来。

因为长久以来太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是不自然的事,现在一想,才知道他为自己操烦多少,如今他放下了,是不是和自己昨天给予的保证有关?

唐左琳抚着他,指尖有些疼了,这才明白,原来过分的爱怜也是会转化成痛的。

「好好休息。」她说,亲吻他的眉眼,随即轻手轻脚地抽身,离开房间,走到客厅。那儿有着一台电视,这三天没人用过,不知道……还收不收得到讯号?

她沉默着,反复思量,手指颤抖着碰上开关。

在这里的期间,没人提到外界的事,像是刻意隔离,但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

于是想了一会儿,她打开电视。

第九章

房间里,霍克勤睡得很沉。

好似落入了宁静的湖底,被柔柔地包围,舍不得睁开眼睛。他作了一个梦,梦中尽是一些久远的人,他的妹妹、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各种画面在他脑里交错而过,而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那么,你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好似听到有人这么问,他沉默着。过去他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他有了答案。

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霍克勤因寒冷而逐渐醒来,窗外雨声淅沥,身边少了个人,他开始感觉不大对劲。

长年的训练使他清醒得很快,他翻身下床,套上衣物,走出房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左琳?」但清冷的屋内没有任何回答,唯独电视依然开着,调成静音状态。

他睁大眼,打开音量开关,画面停留在新闻频道,记者富戏剧性的声音流泄出来。「……『唐朝集团』大家长唐沅庆于昨天凌晨惊传病危,紧急入院,目前记者所在位置为」唐朝」族下投资的德安医院,相关人员尚未对外发表说明……」

霍克勤换台,各大新闻节目都在述说这个消息,甚至还有政论节目拿来当议题谈论,他右手指下意识曲了起来。唐左琳明显不在屋内,所以……她看到这个了吗?

他深知唐沅庆是为何入院,这也是他刻意没跟她说明的一件事。他不是想一辈子瞒着,只是……再一会儿就好、再一天就好、再一阵子……就这么有意无意地延宕,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此消失。

霍克勤脑里一片冰冷,一股麻颤在瞬间兜住他,他不顾外头下着雨,就这么冲了出去,连鞋都没穿——

「左琳!」他盲目呼喊,脚底被石子磨痛,土地湿润且寒,他却全无所感,山间道路上几无人烟,远方的雾扭曲了一切。

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死都要巴着你,哪里都不去。她亲口说的,可现在她却不见了,是惩罚他的蓄意隐瞒?不,她不会的。霍克勤在雨中停住,赤脚沾满泥土。他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害怕,害怕那份……属于血缘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