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想再失去了。
霍克勤想起幼时那火不止息的雨天,在消防人员的全力抢救下,他看见了自己幸存一息的母亲。
她被医护人员置放在担架上,全身灼伤,应该陷入深度昏迷,可她浑浊的眼却转向他,残破的嘴唇蠕动着,像要传达什么。一旁的消防人员要他过去,他双脚发颤,如生了根,一股极大的恐惧包围住他,好似在那里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什么怪物。下一秒,他居然转身就跑!
「为什么你还活着?」他害怕听见这样的话,好怕好怕,只能一面哭、一面逃……
他的母亲在医护人员的救治下终究还是不治死亡,幼小的妹妹也没幸免于难。那是一场非常惨淡的葬礼,他并没哭,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疏冷地看着那些前来上香致意的人。这时一张陌生的脸孔莫名出现在他眼前,霍克勤一愣,听见那人开口:「你好,我是负责急救你母亲的医生。」
霍克勤抬起脸来,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男人和蔼一笑,脸上的皱纹显现岁月的痕迹。他说:「你母亲在过世前,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不!他不要听!
他浑身巨颤,栖身想逃,可对方先制止了他,惯用手术刀的手异常有力,当时才十二岁的霍克勤挣脱不开。不能听、不能听、绝对不能听——
「你母亲很后悔做出那样的事,她很对不起你和你妹妹,你——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霍克勤怔了。
全身蓄积的力量在这一刻散尽,他软倒在地,一脸凄惶的看着告诉他这事的医生,他想起那时躺在担架上的母亲,尚未被烧毁的嘴唇喃喃细语,她说了什么?她想说什么?如果,当初他有那个勇气确认的话……
「她说,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年仅十二岁的他凄厉的吶喊,抱头蹲坐,崩溃哭泣。他逃了,因为逃了,所以失去了确认的机会,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亲情。
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了……
细微得如同呢喃的言语伴随那些沉痛的记忆,落在唐左琳耳际。她哭着,心拧了,觉得痛,可同时,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自己终于走入他心底最深处的地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距离了。
过去他总是在她背后,有如铜墙铁壁,替她挡去各种危险。他只是站着就足以占据她的视线,宛若神祇……是的,他一直都是她的神,她的守护神。
这样的感觉至今未变,只是这一刻,他紧抱着她,恍如走失而感到胆怯的孩童,不再是那样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存在。
她爱这样的他。好爱、好爱。
环抱住眼前的人,唐左琳内心起誓,她再不会让他一个人。
即使唐家是她真正的「家」又怎样?她早已过了那个渴求亲情的年岁,有些东西一旦过去就不再,相较于那些并非她真心想要的东西,她更希望的是留在这个需要她的人身边。
霍克勤感受到她的答案,胸口一阵暖热,他倾身吻住她,传来她热切的回应,带着万分的爱怜。他想告诉她自己没事,都多久前的记忆了,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拥抱逐渐加深,热度被挑起,紧握的手正显露着她的坚决。
她褪去衣衫,袒露一身皎白的肤,微微泛着些羞赧的红,举止却异常大胆。他接受了她的诱惑,与她紧密相拥,被她的香氛所浸染。那是属于所爱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馥郁诱人,使他上瘾。
他以唇膜拜,她是他的奇迹,而当他挺身进入,被那熟悉的温热彻底包围的时候,霍克勤彷佛在一片阒黑幽暗里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十二岁的他一边哭着,一边跑离,那孩子跌倒了,疼得不敢多吭一声;雨那么大,把他淋湿了,他冷得直发抖……
但下一秒,温暖降临,他被某个人密密拥抱了。霍克勤眼角湿润,在喷涌而出的欲潮之下,他第一个感受到的却是怀中人热烈的怜惜,她用她的一切包容着他,一点都不怕伤了自己。
霍克勤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但这刻浸润在她的温柔疼惜里,才领悟那个少年的阴影其实从未在他心里淡化,他只是将它覆盖住了,盖了厚厚一层尘土,堆积生烂,不去碰触……
如今那股孤冷终于褪去,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接纳一切的拥抱,他等到了,也得到了。霍克勤落下泪来,抱着她,将头紧埋在她柔润的肩颈处,一阵哽咽。
那少年终于离开了,带着完满的笑意,缺口被补足了……他不再因遗憾而伤。
下雨了。
山间气候潮湿,窗外一片细雨绵绵连日不停,唐左琳睡着,慵懒的四肢大张,被纯白色羽绒被兜围住。好久没睡得这么好,她惺忪地睁眼,耳边却隐约传来了有人在数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