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他凝视着迟筵的脸,“你是不是还一直都不知道?我娘怀上我的那次,是他给迟远山下了蛊。”
“蛊?”迟筵忍不住喃喃出声。这种东西迟筵只在小说和电视中听说过,在现实中却从没见过,即使在迟家长大也不敢确信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迟容却告诉他,这种东西被用在了迟远山,自己的父亲的身上。
“没错,就是蛊。一个求而不得的疯女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献上自己掌握的巫蛊之术进了迟家,一辈子用蛊操纵着一个永远无法真的得到的傀儡,自己骗了自己一辈子,甚至因为过度使用自己无法掌控的术法万虫噬心短命而死,你说不是疯子是什么?”
迟筵怔怔看着他,他知道迟容是在说自己的母亲,他的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女人模糊的身影。他十几岁长大懂事,知道了自家和迟容母子混乱的关系之后当然很是讨厌迟容和他的母亲,但迟容母亲却并不会像迟容故意陷害、欺负他一样蓄意陷害他们母子。
记忆中那个女人不常出自己的屋子,脸色苍白,偶然遇见时脸上的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对迟筵也始终是冷漠到漠视的态度。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女人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模糊成了一个苍白而了无生气的影子,此时刻意去想才发现自己甚至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只能从面前迟容的脸上依稀找到一点他母亲的轮廓。
迟容继续说了下去,甚至难以分辨是说给迟筵听还是自言自语:“我以前一直发誓我绝不会成为像她那样可怜又可悲的样子,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比她还要可悲,我连假的都得不到,我连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他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
迟筵不想去探究迟容的心思,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迟容的话透露出一个信息,迟远山这些年可能一直都是被蛊操纵着的,而那个操纵的人就是迟容的母亲。
直觉让他觉得迟容并没有说谎。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他就没有发现吗?迟家其他人就全都没有发现吗?难道会……没有人阻止吗?”
“阻止?”迟容讥诮地看着他,“迟筵,你为什么能一直这么天真?在迟家长大,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你还能这个样子?发现?他当然能发现,所以才要趁着难得清醒的空隙想尽办法地把你们母子送走,甚至不敢让你们再和他产生半点联系。但你说他为什么挣不脱?你觉得他是怕我娘?”
他凑近了迟筵,在他耳边轻轻道:“当然不是了。他有斗不过的东西,即使没有巫蛊操纵,他一辈子也是迟家的傀儡。所以你觉得谁会在乎,谁会阻止呢?我娘敢这么对迟家长子,是不是也有人支持甚至授意呢?”
迟筵眼睛睁得大大的,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床上那具尸身。那里长眠着的是他的父亲。他从没有想到过,会在迟容这里听到这样一版故事。他一时无法验证迟容话中的真假,但是心里却是已经信了。
一切都吻合。迟容的态度很奇怪,但是他一直都能判断出来迟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泪水不可自抑地从他眼眶内大滴大滴地滚落,他的眼睛通红,目光转向迟容:“那父亲……他是……是怎么……”迟筵仰起头闭了闭眼,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
迟容却能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他定定看着迟筵,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你又哭了。”
在迟筵睁开眼看向他的时候平淡地接道:“养蛊人死了,蛊虫没人接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也就死了,心蛊死了之后,被寄养蛊虫的傀儡自然很快也会死。”
“你要想让他能走得好一点,就让你那位帮着送一送吧。”迟容垂下眼,笑了一下,“或许还会有些用处。”
“还有,赶紧走。别信叶迎之,不要为他留下。”
说完这句话,没给迟筵反应的时间,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正好管家带着一群人进来,开始为迟远山收拾后事。
迟筵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忙碌,消化着迟容话中的信息。他最后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去找迎之哥哥帮忙超度迟远山,叶家修习鬼道,在这方面确实应该比较在行,更不要说叶迎之是叶家家主。但是他为什么又要说最后一句话?他和迟远山弥留之时都三番两次催促自己离开是为什么,迟家是有什么问题?如果迟家真的有问题,而迟远山和迟容都发现了,那现在迟容自己为什么不赶紧离开?
迟筵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现在先出去找到迎之哥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迟容让他别信叶迎之,但是显然,这世界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叶迎之了。他绝不会、也不可能因为迟容的话就对叶迎之心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