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去之后男人听见响动才放下手中的掌中游戏机,站起来招呼道:“住店吗?”
房顶上悬着一根灯管,灯管已经很久没换了,两端发黑,中间雾蒙蒙的,发出嗡嗡的声响,投射出的灯光也不甚明亮。
迟筵低头多看了那游戏机一眼,黑白像素显示屏,显示出坦克大战的画面。他记得他五六岁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游戏机,是妈妈从外面买回来给他的,在遇到那人之前,那个游戏机曾陪他度过了很多乏味而无聊的时光。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玩这种游戏机,想来应该是店主人用来打发时间的。
两人要了一个双人间,付了账后店主人亲自拿着钥匙把他们带进房间。这里的房门还是用钥匙开的,而不是用房卡。一路上三人随便聊着,迟筵和宋锦假称自己是来附近旅游,回去晚了,天气冷,正好路过所以打算住一晚上再出发。
店主人告诉他们现在刚过完年,没多少人来住宿,现在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店里没有顾店员,日常清扫、结账等工作都是由他和妻子两个人来完成,此外招待所里还有他们八岁的女儿。
招待所不大,统共有两层,一楼是柜台、餐厅以及店主人一家的住处,二楼有七八个房间可供入住,店主人带他们看了房,留下钥匙后就离开了。
房间环境说不上好,四面都是白墙,微微发着黄,仔细看还有虫子或是不知其他什么东西留下的污渍。没有卫生间,房间里只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两张床,好在白色的床单看起来还比较干净。
宋锦没什么讲究,迟筵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他母亲虽然爱他却从来不娇惯他,唯一可以称得上娇惯着他的也只有那个人了。而在同母亲回到外公家后母亲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外公外婆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家中他更必须得自强自立起来,不仅不能依赖家中长辈,还要尽可能地照顾母亲和外公外婆三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少年时被那人宠出来的一点娇脾气也就迅速地磨平了。
因而对于住宿环境迟筵也没什么挑剔的,唯一觉得不好的一点就是招待所里没有供暖,房间长时间没人住,感觉格外阴冷,即使已经在室内待了两个多小时,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还是难以去除体内的那股寒意。
迟筵拿过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旁边床上宋锦早已陷入沉睡,发出轻微的鼾声。房间内一片黑暗,拉着窗帘,看不见外面的夜色,村子里很安静,像是已经全部陷入了沉睡。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拿上房门钥匙和手机,锁上门后去卫生间。招待所每个房间都没有独立卫浴,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公共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浴室。走廊很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几个人住又为了省电而没有亮灯,迟筵只好拿手机照着路,走到最里面的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后迟筵同样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走廊的路。亮白的光晃过了一下,照亮走廊另一侧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面对他站着。
那东西身量不大,如幼童一样,头却很大。刚才那一瞬间迟筵没看仔细,只依稀看见那张脸上带着弯弯向上的笑容,瞳孔中却没有眼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迟筵一下子想起了高三那年在澡堂里遇见的那个地缚灵,也是同样苍白而木然的单薄面容,如同庙观里的泥胎塑像,永远带着不变的,向上扬起的笑容,无论你走到哪个角度,它都会看着你。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大喝一声:“谁!”同时再次打着手机手电筒向那边照去。
被光扫到的时候,那东西发出了小女孩的嘻嘻的笑声。
“怎么了?”从一楼传来店主人的询问,接着是嘎吱嘎吱上楼的声音,然后“啪”地一声,走廊里的灯被打开了。
迟筵也彻底看清了那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姑娘,脸上却戴着一个大大的如年画娃娃一般的白色面具。那面具上的人脸嘴角向上扬起,喜眉笑眼,眉毛细细的,眼睛很大,却只有眼白而没有瞳仁。
店主人一把把小女孩拉到怀里,低声呵斥道:“莹莹,你怎么不睡觉跑出来了?你妈呢?”
小女孩摘下面具向自己的父亲嘟起嘴:“妈妈睡着了,我睡不着。”
店主人又说了她几句,将面具抢过来,将她赶去睡觉,看着女儿下楼消失才转过来面向迟筵,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我女儿她比较调皮。因为一直没有客人所以就没有惦记着留灯,吓着您了吧?”
“没有,没事的。”迟筵笑笑,看向店主人手里的面具,“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