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转个身,城墙上,两个兵卒,一个举着盾牌护卫,一个举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放到了垛口上。
“这是谁家孩子?”大常脱口叫道。
城墙上的一切回答了大常的惊问。
站在垛口上的孩子看了眼高高的城下,立刻惊恐的尖叫大哭起来,孩子背后,田鸡媳妇尖叫着扑向孩子,眼看要够到浑身颤抖的孩子的时候,田鸡媳妇被一根绳子拽了回去。
“这是谁家孩子?”孟彦清瞪着吓的浑身颤抖,蹲在垛口上的孩子,从孩子看向脸色阴寒的李桑柔。
李桑柔没理他。
“田鸡家的!”大常一声回答气急败坏,“老大!怎么办?”
“大当家的,田鸡可是为你死的。”
刚才喊话的亮嗓门兵卒接着喊话,明显是在传述张征的话。
“刀砍到脖子上,田鸡也是半个字没说!他对得起你,大当家!
“大当家的,这可是田鸡的独子!独根苗苗,独根独苗啊!
“请大当家后退,退回船上,不然,老子就杀了这独根独苗!”
城墙上的孩子蹲在垛口,吓的浑身颤抖,慢慢挪着,转过身,冲一下下扑向他的阿娘伸着胳膊,一声声阿娘凄厉惊恐。
田鸡媳妇哭着求着叫着骂着,一次次扑向孩子,一次次被拽回去,头发散乱,面容狰狞,状若厉鬼。
孟彦清看看城头,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李桑柔,再看看愤怒到青筋暴显的大常,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退回去,哪怕一路退回建乐城,也救不了这孩子的命。
除非他们放弃攻城,放弃一统天下。
四散站在李桑柔周围的老云梦卫,下意识的抽出刀,调整姿势,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能冲上前,把那个孩子抢回来。
“大当家,老子给你十息,往后退,往后转,滚!不然,老子就把这孩子踹下去,把这孩子送给你!
“一,二,三……”
“求求你!你走吧!你就是往回走几步!你走!求求你!你走!你快走!你走啊!走啊!走啊!”田鸡媳妇对着李桑柔,疯狂厉叫。
李桑柔两只脚如钉子般钉着,在听到五时,手伸向大常,“弩。”
大常将弩递给李桑柔,看着李桑柔,想说什么,张着嘴,却没能说出来,片刻,用力拧过头,看向莫府山。
“滚!你快滚!你这个臭婊子!你滚啊!滚啊!你怎么还不滚啊!滚!”田鸡媳妇的尖叫愤怒而惊恐。
城墙上数到了十,一根白蜡枪杆伸出来,捅在孩子胸前,将背对着李桑柔,面向他娘哭着叫着求救的孩子捅了下去。
孩子从城墙上跌落的瞬间,李桑柔举起手里的钢弩,弩箭带着冷酷的破空声,穿过刚刚掉下垛口的孩子的头。
孩子的惊恐尖叫声戛然而止,如沙袋般砸在城下的嶙峋乱石中,血肉模糊。
城墙上,田鸡媳妇扑在垛口上,哭声叫声,让人觉得仿佛不是在人世间,而是恶鬼丛生的地狱。
城墙上,张征听到利箭破空响,下意识的贴紧城墙,随即侧头斜眼,看着直立在沙滩上的李桑柔,片刻,猛啐了一口,斜瞄了眼钟先生,冷笑道:“看到了吧,这才叫心狠手辣。
“江都城的下九流,没人不怕她,你真以为是因为她侠气?
“真是笑话儿!他们怕她,是因为她够狠!够辣!这才叫他娘的狠!老子服!”
城外,李桑柔的目光从城墙根那片小小的血泊中移开,看向城墙,扬声道:“张征,长沙城头上,已经是大齐皇旗了,我是从长沙城过来的。”
说完,李桑柔转身,接着往莫府山走。
“长沙失守了?那武将军?”钟先生眼睛圆瞪,失声叫道。
张征呆滞了一瞬,猛扑向前,目光定定的落在李桑柔和大常身上的麻衣上。
江中,楼船之上,从看到那个孩子起,文彦超的心就提了起来。
这样的威胁,要一步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文彦超盯着李桑柔,看到她扣动钢弩,瞬间的静寂中,文彦超呆了一瞬,冲李桑柔微微欠身。
大当家这三个字,她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