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身为一地一城之父母官,看人审案,不能在没有人证物证之前,先凭着自己喜好心意,预定其罪。
“你说她这桩婚事是欺瞒官府,所凭,不过是你觉得她和张五不匹配,你觉得她是在欺瞒,她是刁妇,就照你想的你觉得来判,这样怎么能行呢!
“要是能这样,今儿我瞧你不顺眼,觉得你必定是个徇私枉法的,那我就能凭心而论,定你个徇私枉法之罪了?
“明天我瞧着他又老又丑,他媳妇年青貌美,我觉得他那媳妇指定是抢来的,那就能定他个强抢民女了?”
骆帅司手指点着台下的衙役头儿,衙役头儿笔直站着,一动不敢动,他媳妇儿确实年青貌美,可他这媳妇真是低头娶的,他真没抢!
“这天底下,看起来不匹配的夫妻,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可多得很呢,要是都像你们这样,凭着心意,妄加揣测,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唉,南梁的天下,也确实大乱了。
“本官来前,皇上召见本官,耳提面命,其中就说到南梁官员,从朝廷到地方,都过于胡作非为,有律不依,判事判案,只凭着一股子义气,心胸又过于狭窄,看起来真是这样。
“皇上英明啊!”
骆帅司突然拱手喊了一句,差点把李桑柔呛着了。
确定了付娘子是张付氏,先前当堂指定的婚姻实属违反律法,这桩案子就简单了,这案子的责任,全在前头的南梁官员,凭心而为,胡为非为,害了袁招财,也害了付娘子。
付娘子杀死袁招财,节妇义气,不予追究,当场释放,袁招财可怜,由官府祭祀告慰。
邵推官暂撤推官一职,回家反思,好好习学。
李桑柔看着付娘子兄长扶着付娘子,蹒跚出了大堂,嗑着瓜子,接着看热闹。
……………………
付娘子被兄嫂接回家,先被兄嫂挥着柏枝桃枝从头到脚拍打一遍,除污袪晦,再一桶桶热水洗的干干净净,换上自己的衣裳,和兄长一起,往城外爹娘坟前告祭。
回来吃了饭,说了一会儿话,付娘子进了临时收拾出来,给她暂住的后罩房,点上灯,付娘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椅子上,笑眯眯看着她的李桑柔。
“你是谁?”付娘子倒不怎么害怕,刚刚死里逃生,她没什么好怕的。
“我姓李,李桑柔。昨天,是我让人给你送的衣裳吃食。坐,别站着,你现在虚弱得很。”李桑柔笑道。
“是你帮了我?”付娘子放下灯,坐到李桑柔对面。
“我不知道。”李桑柔摊了摊手,“骆帅司是从大理寺卿,调任洪州帅司的。从前他做大理寺卿的时候,都说他铁面无私。”
“你是北齐人?”付娘子打量着李桑柔。
“嗯,从建乐城过来的。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还帮人打官司吗?”李桑柔一只腿曲起,脚踩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自在。
付娘子看着她,没说话。
“不敢了吧?”李桑柔接着笑道。
“骆帅司和从前的府尊宪司,都不一样。”付娘子没正面回答。
“听你这话意,有机会,还是要帮人打官司的?你又不收钱,就是喜欢?有瘾是吧?”李桑柔斜瞥着付娘子。
“你是谁?”付娘子又问了句。
“听说过顺风速递吗?”李桑柔有些挠头,她极不擅长回答她是谁这个问题。
“北齐的邮驿。”
“嗯,我是顺风大当家,顺风是我开的。”李桑柔看着付娘子。
付娘子明显有几分错愕,“北齐的邮驿,不是军政官差了?”
“嗯,从顺风开始,就不是了。”李桑柔点头。
付娘子再次打量李桑柔,神情凝重。
“你对打官司这事儿,是冒死也要打?
“你这一场大难,就是因为你替人家打官司招出来的,再打下去,说不定哪天,你被人家一刀桶死了,或是,再生出一回这样的事,塞个男人给你,或是,把你塞到私窠子里,那时候,你可不一定再有这次的好运道了。”李桑柔看着付娘子。
付娘子垂下眼,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李桑柔,苦笑道:“我管不住自己。”
李桑柔扬着眉毛,片刻,哈了一声,从袖口慢慢滑出柄寒光闪闪的狭剑。
付娘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李桑柔已经站到她面前,手里的狭剑抵在她喉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