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一阵风冲进明安宫偏殿,将厚厚一摞口供甩到顾瑾面前,气的啪啪拍着口供。
“天下竟有如此蠢人!你看看,你看看!”
顾瑾伸手拿过口供,一张张翻的极快。
看完口供,顾瑾一只手用力按在口供上,用力到微微颤抖。
顾晞看着顾瑾颤抖的手,旋身坐到顾瑾对面。
“李姑娘都知道了?”好一会儿,顾瑾才说出话来。
“她看着起出尸首,就带走入殓去了。
是她最先找到戴楼门外的庄子里,她只是不知道这些细节而已。”顾晞说到最后,猛一拳砸在炕几上。
这桩灭门惨案,他审到一半,就愤怒的想杀人,郁闷的想要吐血狂叫。
沈贺和沈明书父子俩,认定李桑柔是南梁的细作,借着李桑柔不在建乐城的机会,打算捉了金毛姐姐一家,威胁金毛,拿到口供,这样,他们就拿到了这群南梁细作的铁证。
这是极机密的事儿,沈贺父子自然信不过别人,自然要用最心腹的人。
最心腹的人,当然就是在他们身边,每天近身侍候的那些小厮长随们。
这些小厮长随,擅长侍候人,擅长揣测上意,擅长虎假狐威,却从来没干过捉拿人犯的事儿。
半夜三更上门捉人,他们比懵懂的柳家诸人更加害怕,唯恐柳家诸人喊叫出声,唯恐他们挣脱开跑出去,要是坏了侯爷的大事,这些小厮长随,一家人都没活路了。
半夜三更冲进柳家时,他们三五个人按着一个,狂缠乱裹,唯恐不够结实,把柳家一家五口,狠狠缠成五根人棍,一路狂奔拉进戴楼门外的庄子时,五个人,已经全数窒息而死。
兵分两路去诱捉金毛的人,并不知道柳大一家早就窒息而死,盯到中午饭后,才看到金毛出来,找到机会,拿柳大一家五口的性命,诱捉了金毛,捆进庄子,推进谷仓时,金毛看到的,是地上直挺挺的五具尸首。
金毛疯了一般,从一个小厮手里抢过把刀,挥刀就砍,二三十个长随小厮,惊恐之下,乱棍打死了金毛。
沈贺和沈明书父子两个,兴冲冲到了庄子。
想着这一回肯定能审出口供,他们一定要细细的审,这次,他们一定要证死南梁这群细作!
可进到谷仓,他们看到的,是一排儿的死人:
柳大一家五口,被打的头裂皮绽的金毛,和四个被金毛捅死的小厮长随,以及七八个伤者。
“六条无辜人命,得有个交待!”顾晞暼了眼那摞供状,顿时一阵气短头懞。
“永平侯府内,但凡在这件事里面的,斩立决!”顾瑾咬牙道。
“但凡在这件事里面的,沈贺父子呢?”顾晞斜暼着顾瑾。
“要是能杀了这一对儿蠢货,早十年前,我就把他们剁碎了!”顾瑾按着炕几的手,用力到几乎变形。
顾晞拧过了头。
“你去找李姑娘,和她好好解释解释,再替我说一句:这件事,我对不起她。”顾瑾接着道。
顾晞站起来,嗯了一声,径直出了偏殿。
顾瑾看着顾晞出了殿门,调回目光,看着炕几上的那摞口供,突然扬起手,将炕几和那摞子口供,掀飞出去,炕几飞出去,砸在旁边一人多高的梅瓶上。
顾晞刚下了偏殿台阶,听到偏殿内炕几梅瓶砸在一起的声响,顾晞站住,呆了片刻,心里涌起股酸涩无奈,拖着脚步,垂头往前走。
……………………
柳家一家五口,以及金毛,六副棺椁,都摆在白虎桥柳家大院里。
李桑柔坐在大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一排棺椁。
黑马蹲在棺椁前,一把接一把往化纸盆里扔纸钱。
小陆子和大头垂着头,一替一趟,提着纸钱过去,解开,一摞摞放到黑马旁边。
黑马从看到金毛的尸首起,眼睛血红的像是要吃人。
他蹲着烧纸钱,小陆子和大头一声不敢吭,也不想吭,一路跟过来帮忙的如意和百城,都是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着纸钱没有,就立刻让人去买。
他俩不说话,跟着他俩过来的其余诸小厮长随,更没人敢出声。
窜条拿着块绸布,不停的擦着金毛那副棺椁。
金毛这副棺椁,抬进来的时候,蹭上了一抹灰,他从金毛躺进去之前,就一直在擦,一遍一遍的擦。
院子里安安静静。
离柳家院门还有一射之地,顾晞就下了马,走到院门口,看了眼李桑柔,越过她,走到六副棺椁前,挨个上了香,才转过身,走回院门口,左右看了看。
如意急忙拎了张小马扎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