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梁公公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才回话:“……是,是奴才没讲清楚。玛琭姑娘说,今年春天入宫时,验身嬷嬷问过月信的事,她说还没来,嬷嬷高声对旁边写字的人说未熟。”
“她为什么给你说这么详细?是不是你逼她了?”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冷。
“奴才也不知道啊。”梁公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委屈道,“奴才说让她侍寝,她就吧啦巴啦说了一大通,说没来月信呢,还在长个子。问奴才能不能等她长大了,再给她侍寝的机会。奴才发誓……”
他的话还没落,就被康熙怒声打断了:“朕说让茶房宫女来侍寝了吗?朕的后宫里没人了,还是乾清宫里没人了?”
“奴才该死,是奴才自作主张,奴才自罚二十个大嘴巴子。待会儿出去了就照死里打。”梁公公赶紧又磕头认罪。
“不用叫人侍寝了,朕有点饿,让膳房送一碗油泼面。”康熙冷声吩咐完,又拿起了方才放下的《梦溪笔谈》,“你去传旨,顺便把人给送回去。嘴巴子就先记账上,得闲了再打,朕盯着你打。”
“嗻——”
此时亥时已过,各处宫门早落了钥。不过,内宫的门,梁公公本人就是开路的通牌,守门太监听到是他的声音,二话没说,就赶快开了门。
受到了主子爷的斥责,梁公公心情不佳,再加上看这姑娘缺心眼的样儿,想必将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懒得再跟她兜搭。一路无话把人送到了御茶房门口,只说了句:“自己叫门吧。”就转身走了。
玛琭站在熟悉的地方,缓了好一会儿神,等到心脏跳的不那么激烈了,才抬手敲门,过来开门的是炉火房老太监。
一向爱说话的老太监,此时什么都没问,没问为什么在快落钥的时候,被乾清宫的人叫走;也没问为什么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与她同班当值的两名宫女,就不一样了,一看到玛琭就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万岁爷睡不着想听宫外的趣事,叫我过去给他讲。”玛琭僵着脸皮,笑呵呵道。担心别人不相信,又解释,“今晚在茶房,我给他讲故事,你们也知道的,他笑得开心极了。”
事关乾清宫,两位姑娘虽然不大相信,但也不敢再追着问。其中一名叫安慧的宫女,是玛琭的师傅,她笑道:“我和杏儿还担心你是被叫去侍寝,吓了一跳,一直担心你。还好不是。”
“你们想哪儿了。”玛琭语气肯定地说,“我是宫女,又不是后宫小主,万岁爷怎么可能让我侍寝。”
“乾清宫西北角围房里住的官女子,原来就是宫女。有司帐的,也有奉茶的。侍寝后,就成了官女子。”安慧小声道,“还是几个人住在一起,连个专门伺候的人都没有,听说每次侍寝后都会被赐药。”
杏儿接话:“即使以后给了名份,也就是个小答应,不能生子,不能出宫,这辈子算是完了。你可千万别犯傻,想着做官女子的好。我们还是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才是好出路。”
“嗯嗯嗯。”玛琭连连点头,“谢谢姑姑,谢谢杏儿姐的关心。后宫那些位份低的小主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知道的,份例内的茶叶都是往年的陈茶。景况远不如咱们。”接着又道,“今晚说的话太多,我有点累,先让我眯一会儿吧。”
玛琭坐在蒲团上,靠着墙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被两位嬷嬷左右挟持,往浴桶边拖的情形。
这不是万岁爷的旨意吧?
自己只见过万岁爷两次,一次是一个多月前在造办处,那时候距离远,灯光又暗,根本看不清人。
第二次就是今晚。万岁爷散步路过御茶房,进来喝茶,看到太监们在吃油泼面,说让给他来一碗。等面的时候,问她宫外的趣事。她讲了个前朝皇帝学骑马的故事。
面端上来,是她搅拌的,但他没吃就走了,前后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这么短短的两次见面,就看上自己了?自己长的有那么好看?不可能。被选入宫的宫女,个个都是样貌周正的,尤其是太后宫里的宫人,可以称得上是美人儿。
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里,自己顶多是一株普普通通的烧汤花。被主子们剪去插花瓶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