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皱眉道:“怎么了?冯麻子他怎么了?他惹麻烦了?”
柳潭抬起头来,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哑声道:“启禀护国公,冯将军他……和宁夏号上的全体将士……为国捐躯了。他再也没法给我们惹麻烦了。”
柳潭说罢,放声大哭。身后一众将士也都纷纷呜咽起来。
张延龄一愣,呆呆站在原地,嗔目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延龄和众将士站在摇弋的延绥号甲板上,所有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僵立沉默。
良久之后,张延龄伸手取下头盔,捧在手中,哑声道:“鸣炮十声,为冯将军和宁夏号上全体将士送行。也为……今晚阵亡的所有的将士们送行。”
炮声轰隆轰隆的响起,在黑暗的海面上回荡着。海风呼呼吹着,海潮轰然作响。此刻是半夜时分,风力变劲,海水也到了涨潮的时候,海浪也变大了。
十声炮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张延龄道:“都起来吧,柳将军,带着兄弟们去帆船上歇息。延绥号我来接手。”
柳潭仰头看着张延龄道:“国公爷不想问问冯将军和宁夏号为何沉没的原因么?”
张延龄看着柳潭道:“不用问,自然是浴血杀敌,和敌人同归于尽。我会在给朝廷的奏折上这么写的。冯将军和宁夏号的事情,是本人的计划不周。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忠勇之士。柳将军,具体战况,之后你单独向我禀报。我从千里镜中看到了起码有四艘敌船在燃烧,你们做的很好。佛郎机人没有冲过深水航道,你们功不可没。”
柳潭咬着下唇,向张延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带着船上精疲力尽满身伤痕的数十名士兵走下延绥号。
柳潭知道,张延龄了解冯麻子,知道他是个莽撞之人。冯麻子这次毛遂自荐,要和柳潭守深水航道,张延龄向自己表达过担心。要自己必须好好的约束他,免得他冲动行事。
所以,国公爷心里定是知道冯麻子必是因为冲动行事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严格来说,冯麻子即便战死,他的行为也是要受到追究的。但国公爷不想这么做,所以他一句不问,不肯让冯麻子在死后还要背负一些不好的声誉。在给朝廷的奏折之中,他也不会提一个字。
柳潭心中欣慰,暗中想道:“冯兄弟啊,你瞑目吧。国公爷保全了你的声誉,而且会为你请功。朝廷定会厚恤你的妻儿。你的儿子也会因此得到朝廷的恩荫。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儿子的,我会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希望他以后能够有出息,这也是你最希望看到的。”
柳潭等人到了木帆船上治疗休整,他们也很快知道了国公爷并没有率领一支船队前来救援。
所谓的船队,不过是这两艘木帆船而已。周围的海面上没有半艘大明战船。
张延龄率领一百名士兵乘坐帆船赶到这里的时候,远远便从千里镜中看到战斗的如火如荼的战场。
张延龄当然不可能冲上去参战,两艘木帆船去参战岂非是自寻死路。但见到数艘敌船追赶本方舰船,便知战况不利。于是乎便命人乘小船在海面上散开,打出信号弹,以木帆船上的几门火炮乱轰,命全体士兵高声喊杀,借以迷惑和威慑对方。喝阻敌人的攻击。
敌明我暗,佛郎机人看不见张延龄等人实行灯火管制的船只。但是张延龄却能凭借海上燃烧的敌船大致判断敌情,倒也真的唬住了对方,在关键时候救了延绥号。
柳潭等人听了这些话,无不为国公爷的智谋折服。这要是脑子一热冲上去救人,那便白送了性命还丢了航道。现在佛郎机人显然是摸不清情形,所以没有大举进攻,显然是威慑奏效了。
延绥号上,霍世鉴带人检查了船只,不禁触目惊心。从船只受损的情形来看,这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船首部位以及船尾船身部位多处受损,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