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愣了两秒,然后赶紧礼貌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谢谢。”
话说自己明明没有开口,却忽然过来问自己“请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通常后面——
在你警惕的眼神中,工作人员面不改色,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动:“看您和那位先生一直都在记着什么,一定会对我们这里的画展感兴趣吧?”
——你看吧,我就说。
你是一个理性的消费者,绝对不会为这种营销手段而折腰——
——于是,你和阿贝多拿着两张票站在了画展的门口。
没、没办法啊!和阿贝多一起看画展可是位列众多贝厨《最想和阿贝多一起做的事》的榜单列表上的事情啊!
不过,展票钱花的确实很值。虽然对你这次的工作任务没有什么帮助,不过一方面主要展示的风景画、肖像画,没什么特别抽象、特别需要艺术素养的画——简单来说,都是一些看得懂、一看就觉得“喔,真是好看”的画;一方面,阿贝多好像对这里兴趣也很浓厚,让你松了口气。
话说,这一年的工作是不是紧了点啊?为什么每次大家不在的时候你在工作,大家来的时候你在换着地方工作啊?!
一边走一边内心吐槽着,你忽然看到了正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一幅巨大的画的阿贝多。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贝多。
人们说,他彬彬有礼,气质高雅,向世人示以恰到好处的真诚与和善。他永远冷静、永远自持,像冰封的湖水,看上去温柔,却又始终保持着适当的疏离。
但是,此时的阿贝多,却好像那样的……
……迷茫。
巨幅画作下,用简约的标牌标注着:
《生命的意义》——h.x.伊露瑟芙
——“执着于追寻到意义的存在,其意义究竟是何物?”
这是唯一一幅抽象的画。上面铺陈着各种各样的色彩,又被大片大片地涂上了白色的颜料覆盖住了原有的色彩。
“……阿贝多?”你直起身来,带着一丝疑惑地呼唤着眼前人的名字,“这幅画……怎么了吗?”
“……旅行者,可以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阿贝多顿了顿,声音依旧平和地问道。
你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
“你认为……”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
——“旅程的路你已走了许多,下面,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面容模糊的女性随手拈起实验后的余烬,仅仅是轻轻一握,那灰烬就变成了轻盈洁白的蒲公英。它轻轻地撑着伞,似乎想要飞向远方。
阿贝多沉默地望向蒲公英的身影。
这样被创造出的“生命”,就算是看似自由的“想要飞向远方”的意志,也只不过被设定好的“程序”而已。
——“于你而言,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读懂世上一切奥秘与智慧,”他犹豫了片刻,淡淡地回答道,“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将“未知”变为知识,知晓“世界的真相”。”
他是用最真切的话回答她的,但她只是用晦暗不明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正当他以为会怎样时,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颁布了下一个课题。
他知道,当时的答案,让师父失望了。
但是,他不明白,这明明是一直教导他的师父自身所追寻的,为何师父却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呢?
你万万没想到,困住阿贝多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富含哲学意义的问题。
你很想给出答案解决阿贝多的困惑……呃,可惜你也不是很擅长哲学……
——好吧,是很不擅长。
说实话,大多数时候,你都在想“拜托生活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思考,开开心心就好了”之类的事情……
在这之后,阿贝多就陷入了沉默,仿佛那泊暂时解冻的湖水再度冰封了起来。他的冰蓝色双眼依旧冷澈,却混杂着许多你看不懂的神情。
你忍不住问道:“阿贝多……你还好吗?”
他似乎怔了一下,从自己的思考中苏醒过来,侧过头向你露出了一贯的笑容:“……真想回答你一句“我很好”啊。”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可是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应该对你坦诚。”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有想知道的事,可以问我,我不会瞒你。但我也说过,不打算骗你,所以有些事我一直在回避。——如果一件事连我也不能确定结果,这样不严谨的推测,我认为,在得出基本结论前就贸然与你讨论,给你带来的困扰会远多于好处。所以,还是等我再研究一下、厘清自己后,再告诉你吧。”
虽然阿贝多说着“不用在意我”、“继续你原本的行程就好”的话……但是……但是再怎么看,阿贝多现在的状态都超级让人担心啊!
“阿贝多,可以再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离开场馆后,顿了顿,你这样说道。
那双含着一丝惊讶和探究的湛蓝色双眼便转向了你,但这双好奇的眼睛还没有把它的疑惑问出口,它的主人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好。”
晚上七点,你们站在了医院的门口。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你缩在冷风穿过的大厅角落,冻得瑟瑟发抖。
救……救命,你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这这这算算不算是为为艺术献身啊……
——连脑内吐槽都开始抖了啊啊啊……
就在你在脑海里一个劲儿后悔的时候,阿贝多还是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指责,只是一言不发地为你披上了衣服。
看你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你介意……我握住你的手吗?”
你:“……”
“……”
“……?!”
你觉得你一点都不冷了,你脸烫得能煎蛋。
阿贝多看着你的脸,忍不住轻笑一声:“工艺品的制造中,有著名为“炼化”的过程。而炼金术中的“赤成”,便是如此的阶段。”
你怔怔地看着阿贝多掌心的赤色,又抬头看向这双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平静、沉默的湖水一般的双眼。
“阿贝多,你不要总是把自己说成工艺品或者炼金造物好不好?”你皱了皱眉,“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不是什么玻璃瓶。”
但阿贝多只是依旧温和地笑着,向你伸着手。
你张了张嘴,有些生气,却又无从发火,就赌气一般地握住了阿贝多的手。他宽和地向你笑了笑,任由你拉着,仍旧是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很……温暖。
如果阿贝多不强调的话,你完全猜不到这是因为“炼金造物”而产生的温暖。它真的很像你在冬日时,在冷冷的冬天和好朋友握住手,一起露出笑容时的感受……
就这样,你们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医院里的人来人往。你拍摄着照片、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而手的另一边,阿贝多则如同一座完美的冰雕,冰蓝色的双眼仿佛连一丝温度都没有,那些因为他的外貌而忍不住频频投来目光的路人也被这双过于冰冷的双眼所吓退。
可是,你知道,阿贝多并不是个内心冷淡的人。
他可能只是……
只是,还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毕竟……
掌心这样温暖的人,怎么会有一颗冰冷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