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所有替他相看的女子都被他婉拒了,只说是要心无旁骛地潜心公务,并不想再牵涉什么儿女私情。
这怎么行?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慕呈青身为慕家的一根独苗,若是不肯娶妻生子,这慕家的香火就要断了。这下不仅慕王氏着急了起来,连慕呈青的父亲和他那六七个姐姐都急了,轮番上阵劝说,慕呈青却犟得很,不仅没答应,还放下话来,他们要是再bi他,他就挂印辞官回江南去了。
慕家的荣耀,此时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家人不敢bi得太紧,便又拖过了一年。
今年年初慕呈青一升任吏部尚书,不仅慕家的人来劝,同僚、上司、好友也来劝了,使出了各种花样,甚至连启元帝也关切起他的亲事来,慕王氏还当是他总能开了窍了,没想到转头慕呈青搬去了龙潜寺,一有空就和念空禅师讨论佛法、诵经焚香,一副要剃度出家的模样,把慕府上下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成亲”二字。
“我这一年来,夜夜都难以安眠,”慕王氏啜泣着道,“都怪我从前目光短浅,把呈青就这样害了。现在我也不求他能替慕家传宗接代,只盼着他日后身旁能有个伴,以后等他老了,我们也都不在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办?谁替他端茶送水?谁帮他养老送终?”
萧阮呆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勉qiáng替慕呈青分辨了一句:“这……可能是慕师兄的缘分还没到吧……”
“我也盼着是,可若说这缘分,也得他和姑娘见了面才能有吧?”慕王氏有些绝望地道,“他连瞧都不瞧姑娘一眼,这还怎么能等来他的缘分?”
萧阮的心里酸涩难忍,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妃,你若是得便,帮我们劝劝他吧,”慕王氏抹着眼泪道,“你从前和他jiāo好,和他晓之以理,他想必是能听进一两句的。”
送走了慕王氏,萧阮一个人在王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京城已经入夏,几株老槐树树冠浓密,将刺目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那个光风霁月一般的状元郎,当年是何等得风流蕴藉,诗词歌赋被京城贵女、歌馆舞榭争相传阅收藏,可现在,他心如枯槁,身旁的这些好友们一个个都成亲生子、和和美美,只有他一个人,每日与公文奏折相伴,形只影单。
怪不得连周卫哲今天一直欲言又止。
可是,以她这尴尬的身份,怎么样才能帮到慕呈青呢?
走着走着,萧阮便到了书房。
京城中的靖安王府并没有西南的大,加上蔺北行并不喜文,书房也就只是普通大小,书架上放着一些蔺北行喜欢的兵书,还有萧阮到了这里后,周荇宜从公主府中帮她整理出来的一些书籍和字画。
这一段时间忙,萧阮也还没来得及整理,几只樟木箱子摆在了窗下。
萧阮定定地看了片刻,恍然回过神来,吩咐禾蕙:“把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了,一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摞的书,一箱里面则是一卷一卷的字画,当时出嫁时因为要带的东西太多,她挑挑捡捡,便剩下了一些留在公主府中。
虽然已经过了两年多了,可一看到这些东西,曾经的往事便清晰在脑海中浮起。
这几本白底蓝封的,是当时在一霄书院读了几天书,白先生给她的古籍;那几本则是慕呈青给她搜罗来的话本,里面的插画特别有趣……
指尖在书脊上一下下点过,她抽出了其中一本诗集,盯着封面看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说起来,这本慕呈青的诗集还是她嫂嫂何茗之的,当时初次见面时顺手捡了便忘了还了,一直留在身边,里面的诗句瑰丽旖旎,她曾经一首一首地抄誊过好几遍,品味学习、反复推敲,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拿着诗集翻阅了几首,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慕呈青的诗句读起来依旧齿颊生香,令人掩卷惊叹。
把诗集放在身旁,萧阮又去看另一个箱子。那一卷卷字画几乎都是亲朋好友的赠品,有从前江南柳先生的,也有启元帝、萧钊的,其中一卷的卷轴略长,上面撒着几点金粉,在一众卷轴中分外显眼。
萧阮怔了一下,抽出来一看,是一卷用特制的金墨誊写的金刚经,那字迹飘逸潇洒、矫若惊龙,正是慕呈青的笔迹。
她想了起来,那是第一次去龙潜寺时念空禅师送她的,说她和慕呈青有着难解的缘分,说不定能化解慕呈青的厄运。
可现在想想,慕呈青虽然免去了曾经落魄流放、叛逆谋反的下场,却陷在了“情”之一字中走不出来,也不知道遇上她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