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西域,天气骤然转寒。
就在萧尘空降至金蒲城的当天中午时分,突然乌云密布,居然提前一个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对原计划月余结束行动的匈奴大军来说不是好事,他们严重缺乏过冬装备。
这让心神不宁的左右鹿蠡王更加相信汉军有天神护佑。
「呜呜……」
金蒲城外匈奴人的号角再度响起,但是与之前进攻的号角不同的是,此次匈奴人的号角是撤军的信号。
「匈奴人退兵了!匈奴人退兵了!」
城墙上放哨的汉军突然大声呼喊起来,她喜极而泣,然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扛起好高高飘荡在金蒲城的「漠」字旗来回舞动。
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守城的汉军赢了。
「什么匈奴撤军了?」耿恭和萧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相互搀扶着登上破败不堪的金蒲城城墙。
目及所处,果然发现了匈奴人大军正在集结,北面和西面的匈奴大军向中军所在东面王旗下转移。
此时积雪以及有一尺多厚,已经将城外的尸体还有一切的战争痕迹都掩盖在这白茫茫的大雪之下,天地之间都披上了同一种颜色,就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匈奴人盛夏时来,过冬物资不足,再不撤就这鹅毛大雪也会要了他们的命!」萧尘心中暗自庆幸。
如果匈奴人在走之前再来一波进攻的话,估计金蒲城怕是就要沦陷了。
冥冥之中,真有天佑!
「要是我们还有力气的话,我真想出城送送这帮孙子!「满身伤痕的耿恭看着匈奴人退兵,满眼恨意,此时他有心杀贼却无能为力。
他的八百兄弟,除了支援务涂谷得以幸存的十多人,此时还剩二十六人。
耿恭站的笔直,站在城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天地间的山河,这片埋了多少忠魂的异乡。
不知过了多久,耿恭都成了雪人。
萧尘全程陪在耿恭身边,感受着这战场上难得的肃静。
远方匈奴人的王旗终于动了,开始缓缓的后移。
这是匈奴人撤军的标志。
耿恭饱含热泪,突然大声命令道:「传令兵,吹响集合号角,全军点名!」
「校尉,小李子今日早上大战中抱着轰天雷与匈奴人……」军吏范羌在耿恭耳边低语道。
「哦……」耿恭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歉意,「我忙的都忘了……那伙头老肖替小李子吹响号角吧!」
老肖,就是之前发现匈奴人撤军的那么哨兵,此时却没有丝毫动静!
「老肖,吹集合号了!」范羌听着没有动静的老肖,以为是他没听见,于是冲着瞭望塔喊道。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个插满箭矢摇摇欲坠的瞭望塔。
屯长张封一瘸一拐的走到瞭望塔下面,冲着上面吆喝道:「老肖,你又在搞什么鬼,赶紧吹响集结号,我们再冲杀一波,为战死的兄弟送行!」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上去看看!」姚大眉头一皱,就要上去。
「慢着,我的兄弟我自己去!」耿恭的眼圈又红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
「这个老肖,战前贪酒,战时贪睡……老说打赢了让我请他喝酒,再让他美美的睡一觉!「耿恭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朝着瞭望塔蹒跚而去。
眺望塔上,一位中年汉子仰面躺着,抬头看天,嘴角带笑,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片样和,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一眼看去就有历史的号角,仿佛早就料到耿恭会要求他吹响号角,所以时刻准备着。
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勺子,做饭用的那种勺子,这勺子才是他的工具,在大战中成了他敲响警钟的工具。
他贴身的棉衣早就被鲜血浸透,已经干结,与破损的皮甲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