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煞哈哈一笑,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向外行去。韩若尖叫一声:“等一等,鹰王,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沈鹰走到韩若的面前,轻抚着她的头:“若儿,你太年轻太冲动了。我了解严煞这个人,绝对比你多得多。”
韩若抬头笑道:“我知道你和他的恩怨。十年前,你们第一次交手,是在他伏击任天巽的时候,你们打了个平手。然后他就专门盯上了你。任天巽一直信任你,鹰王府的手下也很服你,任天巽死后因为任涯能力欠佳,所以诸堂主打算推举你继任鹰王之位,可是严煞去揭破你是女儿身的事,致使许多拥护你的人不敢拥护一个女主,转向了任涯。他和任涯书信来往,一直给他出谋画策怎么对付你,他请来楚狂人打败你,他让任涯在天绝谷伏击你,逼你折剑盟誓退出江湖。后来他就率兵险些灭了鹰王府,他害你如此之惨,所以你恨他入骨,对吗?”
沈鹰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看来严煞说得没错,看来你病得不轻。”
韩若凝视着她:“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苦苦逼你害你?”
沈鹰冷冷地道:“各为其主,有何奇怪的。”
韩若缓缓地道:“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沈鹰的脸色也变了:“你胡说。”
韩若脸上,一行清泪流下:“他要你加入鲨王殿,可是你说,你已经效忠任天巽。于是,他要你效忠不了。任天巽是只老狐狸,可是任涯很蠢,轻易地就让他给操纵着自毁长城。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天绝谷一战之后,竟然会传来消息说你自己死了,于是他一怒之下,东境之中伏尸千里,要杀了任涯为你报仇……他一直爱你,所以,他一直逼你,就算不能逼你爱上他,至少逼得你心里想的永远是他,不管是爱,还是恨……”
沈鹰的脸变得雪白,整个人像是忽然化成一尊石像,忽然间厉声道:“来人——挡回严煞,打下地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他。”
韩若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沈鹰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没有沈鹰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点上灯。
茶语轩中,沈鹰独自坐在黑暗里,至少,黑暗可以让人看不到她的震惊和脆弱。
十年了,这是何等漫长的十年。十年前的沈若风,心高气傲,一腔热血却毫无城府,只以为凭着武功,凭得付出,便可天下去得。如果此生没有遇到严煞这个人,或许,她会成为江湖上一名普通的侠女。
她准备了十年,奋斗了十年,心无旁骛地将严煞做为平生第一目标,她研究他的一举一动,衣食住行,喜好厌恶,弱点强项,做到对他极透彻的了解,以便判断他的动向,他的决策来决定自己的应对手段。
这十年来,她一直有一个目的,而今天就要她达到目的时,忽然一切都变了,她的箭已经射出,可是目标却已经不见了。
她一直要对付的,是一个恶毒的敌人,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痴恋她十年的男人。如果没有若儿这番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严煞,而如今,她却忽然不敢面对严煞,不敢面对所有的人。
一时间,竟茫然失措。她面对着的,不是一个敌人,不是一个危机,这样的话,她倒可以从容镇定地化解。
可是眼前,困扰却来自于她的内心。
鹰王军浩浩荡荡地杀进鲨王殿,严煞不能不杀,否则,就是师出无名。
可是,她要如何对一个痴恋自己十年的男人下手,她要如何对一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下手,她要如何对一个多年来占据她所有注意力的男人下手?
忽然间又象回到了五年前,她败给楚狂客的那一天,面临着自己恃以为傲的武功的失败,面对着忠心下属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背叛和离弃,奉之为主的任涯无端迫害。她所不能面对的不是危机重重迫人而来,而是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江湖生涯选择的怀疑。所以那天她逃避了,退让了,她折剑退出江湖,也是折断自己的双翼,折断了自己的狂野和骄傲。
而今天,那种感觉又来了,对局面的失控,对感情的脆弱,对自己的怀疑,对选择的犹豫……
这十年的奋斗,难道说不过是落入了鲨王的一个感情陷阱?这十年来的殚精竭虑,只是陪着严煞玩一场吸引她注意力的感情游戏?
他要她十年来日夜想的只是他,这十年来,她真的就一步步,向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此刻她虽然赢了,可是她真的赢了吗?
心中好恨、好恨!